船行顛簸幅度逐漸增大,搖來晃去,比坐轎子還讓人難受。一陣狂風颳過,搭在外面的衣服居然就這麼被捲到了天邊。我坐起來,抬頭看著天邊的烏雲,眼皮直跳。這不是一般的下雨啊,八成,是遇上風暴了。
驕陽轉眼間被黑雲吞沒,天空彷彿壓得極低,風起雲湧,無際的海面沸騰一般,不斷掀起丈餘高的巨浪。我這時才發現,自己這條小船根本就不能叫船,因為……它不過是顛簸了幾下,被個浪頭一撲,散架了……
得,老天註定我得下海,怎麼著都躲不過。我抱著一塊木板在海面沉浮,自我感覺,像是湯鍋裡一粒微不足道的渣子。人觀螻蟻,覺其命賤,天觀其人,又何嘗不是螻蟻眾生。這樣的在激浪中衝擊,就算淹不死,被砸得筋疲力盡也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早知道,就叫玄玉來南宋旅遊了,任性當真不可取啊。
天邊閃了兩閃,雲層間喀啦啦一陣巨響,似乎就爆炸在耳邊,狂風肆虐,吹得人壓根抬不起頭。雨點瓢潑而下,隨著巨風偏斜,砸入水中,濺起層層疊疊的的細浪。海水浸入眼中,又澀又痛,模糊的看不清楚一切。
耳裡是狂風呼嘯,眼裡是巨浪翻騰。身子不由自主的起伏,水面下的暗流從沒有停止過沖擊。好幾次差點鬆開了手,好幾次差點被捲入猙獰的漩渦。我不停的掙扎,卻也知道以個人這點微末的力道,在這種情況下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浸泡了太久,身體已開始酸澀,四肢灌了鉛一樣,懶散的動也不想動。不是說海上的暴風雨基本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嗎?這討厭的雷陣雨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實在不想動用不該用的能力,我是人,而不是神。
知覺逐漸消失,感覺趨於麻木。我只是緊抱著木板,趴在其上,閉著眼睛聽天由命。身體一片冰涼,雨打在臉上居然還能感覺到點點滴滴的溫暖,今生沒道理就這樣淹死在海里吧,前世,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強啊。
吐出嘴裡又苦又澀的海水,我微微睜眼,陰沉的天幕下,何時出現了一點飄移的黑影?那是船吧。我閉了閉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一個浪頭打過,擊得我頭腦一陣眩暈。晃過神之時,自己已經被衝到水下。
抬頭看天,水下的一切都是這樣的不真實,暗流激盪,又將我不知衝到了哪裡。短暫的昏迷後,我只聽到似乎有誰在急切的呼喚,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那雙幽深明豔的雙瞳竟現出無限歡喜的光芒。
身下躺著的,是堅硬的甲板,手指微動,觸控到幾線糾纏在一起的繩網。我張張嘴,想要問清楚他怎會出現在這裡,無法出聲,只是嘔出大口的海水。
身體忽然懸空,炙熱的胸懷貼上我冰冷的臉,激切的心跳在耳邊無比清晰,將這天地風雲全部掩蓋。風雨中的溫暖,逐漸融進心裡,冰冷的四肢,似乎都被這些許的暖意融化。感受不到風之狂,雨之冰,那些驚雷閃電似乎全都被他阻擋在外。
第一次這樣被人保護,第一次體會到被人保護的滋味。心中有什麼開始鬆動,滿滿的暖意從心底直湧上大腦,心狂跳不止,似乎隨時會破體而出。不知是船在震盪,還是我在顫抖,緊緊抓住他的衣襟,好象這樣就不會令自己徹底的沉淪下去。
儘管已進了船艙,已暫時安全,我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劇烈的顫抖。黃藥師擦淨我臉上的水漬,略有責怨的說道:“想走為何不與我說一聲?急匆匆的南北不分,你是在怕我吃了你嗎?”
我偏過頭不去看他,緊纂的手心被他扮開,將柔軟的乾布塞進我手中,說道:“自己擦乾淨,我去給你找件衣服先換上。”
門輕柔的關上,我看著手上的白布,用力收緊。這混亂的心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又驚又怕,不安卻又欣喜,像極了當年任盈盈將那隻以她性命換來的錦盒交至我手時一樣。這是感動嗎?有什麼好感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