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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顏李只是認為“開卷過多有害”,知行應該平衡。另外,曹聚仁把讀古書看得太神聖了,一定要讀真經,一定要從考證甚至考古入手,一定要懂古文家今文家宋學家漢學家的異同,才能讀古書。簡單地說,再大的美人也要大便,《詩經》裡“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和崔健的“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沒有本質區別,都是情動於中,而形於言。作為後生小子,意淫古人,讀斷讀通就好,摸著想象中的手心馳神蕩就好,不必知道古人的界門綱目科屬種。

無論是靠寫字補貼家用的還是不靠寫字補貼家用的,都是意淫古人的時候了。

不靠寫字補貼家用的,必然是經世濟民的好手。簡單地說,去美國讀兩年MBA不如惡補兩年明史、清史,小白菜比小甜甜布萊妮可愛,廷議比課堂案例凌厲,明史清史必美國教科書講中國的事情更通透。

靠寫字補貼家用的責無旁貸,是文字就應該是你的原材料,掌握之後煎炒烹炸,上至三代銘文,下至隔壁王寡婦叫床,不該避諱。撇開祖宗幾千年積累下來,狡猾可喜的文字,是瀆職,是犯罪。不要言必談“五四”時期的反叛,那是中國新文字的青春期,一定要殺死父親才能知道自己姓什麼。李銳講:“從嚴復、林紓的時代算起,總共才一百年多一點。但是,這一百多年是方塊字的文學變化最巨大、最深刻的一百多年。在這一百多年裡,我們先是被別人用堅船利炮逼迫著改變自己,接著又用一場又一場的革命改變自己。這一百多年,我們幾乎一直是在急於改變自己。”現在是該上上祖墳的時候了,檢點一下,祖宗有什麼好東西。

給不服氣的人舉一個例子,幾十年來,有沒有重新出現過類似紀錄人類經驗的中國文字:“夜來月下臥醒,花影零亂,滿人衿袖,疑如濯魄於冰壺。(李白)”

2003。11。13

/* 36 */唯楚有材,於文唯盛(1)

湖南女作家盛可以是庸俗齷齪浮躁無恥的20世紀70年代生人中的異數,她的存在讓後人百年以後不能將這一代人全盤總結為言語短舌和思想平胸。

70年代生了我們這一撥俗人。

不提先秦和南北朝了,往近世說,和以二週一錢(周作人,周樹人,錢鍾書)為代表的

“五四”一代相比,我們沒有幼功、師承和苦難:我們的手心沒有捱過私塾老師的板子,沒有被日本鬼子逼成漢奸或是逼進上海孤島或是川西僻壤,沒有背過十三經,看《浮生六記》覺得傻逼,讀不通《二十四史》,寫不出如約翰·羅斯金、斯蒂文森或是毛姆之類帶文體家味道的英文,寫不出如《枕草子》之類帶枯山水味道的日文,更不用說擺脫文言創造白話,更不用說制定簡體字和拼音。往現世說,和以二王一城(王小波,王朔,鍾阿城)為代表的“文革”一代相比,我們沒有理想、兇狠和苦難:我們規規矩矩地揹著書包從學校到家門口,在大街上吃一串羊肉串和糖葫蘆。從街面上,沒學到其他什麼,我們沒修理過地球,沒修理過腳踏車,沒見過真正的女流氓,不大的打群架的衝動,也被一次次嚴打嚇沒了。

“文革”一代對文字無比虔誠,他們為了文字四十幾歲死於心臟病,他們為了文字喝大酒磕猛藥睡清純女星,跳上桌子,喊,“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他們沒有滅掉“五四”一代,但是他們至少豐富了現代漢語的形式和風格。我們沒有用過“華豐”牌圓珠筆在北京電車二廠印刷廠出品的四百字一頁的稿紙上狠呆呆地寫了一百萬再寫一百萬,文章即使發表在《收穫》和《十月》上,也不會讓我們淚流滿面,也不會從根本上改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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