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親自押送物資前往行宮嗎?只怕,”程圓小心提醒著,“會延誤到達行宮的時日,皇上怕是著急見您呢。”
胤礽負手而立,握著急召的手力緊了緊,面上卻是風輕雲淡,“我另行,我想盡快見到皇阿瑪,避免節外生枝。不過,這批物資是皇祖母開口吩咐準備的,不能馬虎,必須是毓慶宮押送,封箱的貼條,押運馬車上的插旗,護送的侍衛都要是毓慶宮的陣仗。”
心思迴轉,斜暉在胤礽明亮的眼眸中泛起波光,“押送的隊伍裡再加上兩輛空車輦,一架太子規格,一架皇子規格。你隨行隊伍,一路上該如何招呼,你拿出個樣子來。”
程圓領會,“既是殿下的陣仗,沿途都會有所迴避,定是完好無缺到達行宮。”心思一轉,程圓又小心請示道:“急召來得匆忙,奴才要不跑一趟寧壽宮,稟告皇太后知曉,免得她老人家擔心?”
若依著從前,十七歲的年輕風華,也是傲氣不羈的叛逆,當是覺得程圓囉哩囉唆,耳根子都厭煩了。可這會兒,胤礽卻反而覺得寬慰。明知就是皇阿瑪安排在自己身邊監視自己的,但身邊就該是這樣細心周到的奴才才省心。
“好的,你先去知會一聲,我一會兒就過去,親自說與皇祖母。”
程圓領命疾步離去,鹹安宮門前卻又忍不住停下,抬頭回望嶄新的宮匾,滿腹詫異。
因著當年李自成攻陷北京,明朝滅亡,卻又在敵不過清軍逃離紫禁城時,李自成一氣之下下令焚燬紫禁城。清軍入關後見到的紫禁城,僅武英殿、建極殿、英華殿、南燻殿、四周角樓及皇極門倖免,其餘建築全部被毀。自順治皇帝紫禁城登基後的十四年,紫禁城中路的建築才基本修復,此後又根據需要轉向東西路殿閣的修繕。
偏於紫禁城西北隅一角的鹹安宮從康熙二十一年才開始撥款逐一緩慢修繕。到如今康熙二十九年,鹹安宮才算是從殘垣斷壁恢復到從前宮閣的模樣,只不過暫時閒置無用。
太子自打出生以來就從未踏足這片殘破之地,鹹安宮修建過程中,也從未聽過他隻言片語的關注。然而三天前,太子莫名其妙就朝著鹹安宮狂奔而來,踉踉蹌蹌走遍了鹹安宮的每一個角落,忽而失魂落魄,忽而喋喋不休,真叫隨侍的太監、侍衛丈二摸不著頭腦的惶恐不安,都暗自揣測著太子是不是招惹了什麼不乾淨的邪障。
昨日的傍晚,今日的夕暮,太子依舊流連在鹹安宮,只不過情緒穩定了下來,一天平靜過一天,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與鹹安宮一般煥然一新的氣韻。
思及此,程圓又是一副墮入雲霧、惝恍迷離的表情。
暮靄沉冥,雲霞消散,胤礽環視四周,夜幕緩緩覆蓋。直到這一刻,胤礽還是難以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實。
囚禁了自己十來年的鹹安宮,裝滿了自己的出離憤怒,捱忍寂寞的摧殘,期盼皇阿瑪一絲絲的垂憐,讓自己脫離牢籠。然而,直到皇阿瑪嚥氣,自己也沒能走出鹹安宮。四弟雍正帝繼位,也打著遵從皇父旨意的旗號,繼續拘禁自己。
雍正二年的寒冬臘月,自己終於走完了這所謂的皇太子的悲催人生,痛入骨髓的絕望在靈魂脫離軀體的那一刻煙消雲散。飄飄然別離鹹安宮,毫無眷戀遠走紫禁城,從此再無牽絆,再無瓜葛。
只是,奈何一睜眼卻又回到了這紛紛擾擾之地,且還是這多事之秋的康熙二十九年。經歷了康熙初年平定三藩動亂的艱難,繼而收復臺灣一統中華,如今又要應對來自漠西蒙古準噶爾部的侵入。
緊鄰長城以北的漠南蒙古部族在清初…太…祖、太宗時期,鐵血戰爭與懷柔聯姻的雙管齊下,趁勢把漠南收入了大清版圖,成為大清帝國北部最堅固的屏障。而漠北與漠西的蒙古部落因地理條件原因,大清征戰不易,卻也威懾其不敢輕易挑釁,使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