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清涼的夜風襲人。
西霞的金秋確乎與康南不同,瑟瑟秋風裡添了些颯爽與高遠,令顧晨簫的思緒開闊而縝密。
父皇與母妃之間,一定還有些自己不曉得的秘密,今夜既然母妃開啟了話匣子,顧晨簫一定要問個明白。
而君妃娘娘顯然未給兒子開口的機會,而是繼續講述著當年的故事,要他徹底看清楚康南帝連同她們母子和納蘭一家的深仇大恨。
連番的受挫之後,納蘭家終於耐不住性子,撕毀了當初的承諾。他們要趁著顧晨簫還未成人,剪除日後顧正諾即位最大的障礙,一舉將君妃娘娘這對母子置之死地。
那一年除夕夜的祭祀大典上,納蘭皇后主持皇宮盛宴。一樣的梨花白,君妃娘娘面前那杯酒裡卻新增了鶴頂紅。
與毒藥蟲蛇浸淫了多年,君妃娘娘天賦秉異,對天下毒物瞭若指掌。
那杯酒一入手,隔著杯子便能查覺到有異,而君妃娘娘腕上一串用來辟邪與驅毒的白玉骨珠登時由瑩白變為淺紅。
君妃娘娘花容失色,忙忙端過兒子面前的羹湯,腕上白玉骨珠淺淺的淡紅倏然轉為赤紅。瀲灩的顏色更盛,顯然這一碗羹湯裡的藥物更足,是存心當場要了她們母子二人的性命。
一個人勢單力薄,君妃娘娘沒有證據在手,無法公然叫破納蘭皇后的行徑。她命人將兒子即刻送回琴瑟宮,自己裝作不小心,將一杯酒盡數潑灑在衣袖上,整場宮宴粒米未盡。
大約當時自己太過年幼,對君妃娘娘講述的這一幕,顧晨簫沒有絲毫印象,如今聽來只是覺得遍體生寒。鶴頂紅是天下至毒,若母妃一時不查,母子二人便會稱了敵人的心意斃命當場。
苗疆聖物白玉骨珠,本是多少代傳下的寶物,就在那一夜被君妃娘娘一分為三,串做吊墜分別掛在自己、兒子和夫君頸間。
納蘭皇后連著施了幾次毒,都被君妃娘娘輕易化解,約略曉得君妃娘娘身上有驅毒之物,對她的身份產生了猜疑。
不信眼前這女子是普通的苗裔,納蘭皇后幾次三番人南下苗疆,想要探尋君妃娘娘的真實身份。好在辛巴寨子有天然的桃花林阻隔,又在雪山的深處,險要的地形與那些淺粉的瘴氣令外人望而卻步。
納蘭皇后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康南皇帝的萬壽宴上,步步生蓮的歌妓彈唱間忽然扔掉琵琶,袖中執出軟劍,直刺近在咫尺的君妃。
幸虧貼身婢女是康南帝的暗衛,電光火石之間以身擋住那化做長練的一劍,解了生死危機。
類似的事情舉不勝舉,納蘭家已到了狗急跳牆的地步。
瘋狗難擋,除去琴瑟宮和汩羅福地,君妃娘娘再不敢在旁的地方駐足。
為了小兒子的安危,康南皇帝將顧晨簫親自帶在身邊調教,給他找了最好的老師習文練武,早早冊封他為寧王。
顧晨簫打從很小便隨著父皇參朝議政,康南帝更悄然無聲地轉移了一部分兵權和人脈到他手上。
也曾私下想要求得苗疆大土司的諒解,康南皇帝一個人悄然去過一趟舊地,想要化解這對父女的矛盾。
當年彪悍的大土司已老去,滿頭白髮間憔悴而又稀疏。
年老的父親早已原諒了當年女兒任性的出走,他曉得女兒在康南宮內步步驚心,何曾願意添她的煩憂,只要康南帝照顧好女兒與外孫,過往的一切盡如煙雲。
大土司彌留之際,也曾人帶信給昔年的阿黎、如今的君妃,可惜那信輾轉間被納蘭皇后截留,訊息來得太遲,阿黎終於錯失與父親的最後一面。
得知噩耗,君妃娘娘滿腹歉疚。所謂近鄉情怯,老父已然不在,又何須再踏上歸程徒增傷悲,只能唯一的兒子回家鄉奔喪。
君妃娘娘對兒子細說著前情,提到老土司的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