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十分沉鬱,滿腹心事的兩個人就這麼對面枯坐。
如今蘇光復與蘇暮寒之間有些隔閡,蘇暮寒雖然從不開口詢問自己父親真正的死因,偶爾望向蘇光復時,那陰沉的目光卻說明了一切。
蘇光復有愧在先,更顧念蘇暮寒是大周朝小皇帝留到如今唯一的血脈。他不好計較蘇暮寒的態度,只是嘴唇一張一翕,無力地揮了揮手叫下屬退出。
蘇暮寒大刺刺坐在硬木蟠梨紋椅子上,半晌方淡淡說道:“錢瑰是宮裡頭的嬤嬤手把手教出來的,打四五歲就隨著她母親管帳,再大些便協助她母親打理錢家中饋與庶務,早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她腦子裡裝著整個錢家的榮辱與財富,機敏才智絲毫不遜於錢唯真,先生幾個小嘍跟她打交道,那是自取其辱。”
蘇光復無言以對,只一聲長嘆,低沉地說道:“暮寒,這件事且不說。你對我有些誤會,說話難免偏激。當日你父親之事,我百口莫辨,只說一句,我這一輩子行事,從來都是將蘇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絕無半點私心。”
蘇暮寒唇角依舊掛著那絲淡淡的笑意,空而又飄忽。他只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對蘇光復的辯解不置可否。
瞧著蘇暮寒挺得筆直的背景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蘇光復亦是發出無聲的嘆息。紅顏易老、玻璃易碎,心與心之間有了裂痕,有時候一輩子都無法修補。
細數這段時間來的行事,蘇光復懊惱不已,只覺得如今步步皆是錯著。打從在江陰舉事的那一刻起,便好似步步被人洞窺了先機。
千禧教在三國之內的分舵連線被挑,人員與財產都損失慘重,埋在無錫的梁家也被下了詔獄,後續的糧草供應難以維繫。
本以為錢瑰是塊到手的肥肉,他的確有些輕敵,這才隨意命兩名依舊駐守在大理的下屬行事,誰料想眾目睽睽之下被錢瑰來了個金蟬脫殼,還被顧晨簫順藤摸瓜,連著端了幾處千禧教的分舵。
初時對錢瑰僅有的一絲惻隱蕩然無存,蘇光復此時只餘了惱怒。
想著蘇暮寒曾說要把錢家的財產據為己有,唯有將錢瑰握在手中,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連著兩封密令發出,命令在大理的下屬不惜一切代價追蹤錢瑰的下落。她若再不肯交出真金白銀,便直接將人送入靖唐關中。
急著要重新塑起在蘇暮寒心目中高大的形象,更是不甘心連番的挫敗,蘇光復命童大海安置好了黃捷帶來的人馬,自己與蘇暮寒與蘇暮然兩人打了聲招呼,便悄悄收拾了行裝,一路往西,進入了建安境內,開始與秦懷聯絡。
秦懷雖然搖擺不定,眼見得對蘇光復手上的東西動心。他沉吟良久,默許了此次兩人聯合,千禧教不出一兵一卒的條件。
瞧著手上的斷腸草已然打動了對皇位覬覦已久的秦懷,建安不日便將有場內亂,蘇光復暗自慶幸出師告捷。
與秦懷分手之後,他並沒有返回靖唐關,反而一鼓作氣選擇了南下,悄然潛到了康南都城附近,再次與顧正諾聯絡,想要在兩地同時掀起波瀾。
尚在途中,蘇光復便聽聞納蘭慶在菜市口問斬,納蘭家三萬私兵被顧晨簫鐵騎踏破,納蘭皇后與顧正諾雙雙被波及的訊息,真是又驚又喜。
千禧教的大本營便在大理,蘇光復與顧正諾已然打了不止一次交道,對他膽小懦弱卻又惜財如命的性格深有了解。
昔年也曾仗著三寸不爛之舌想要說動顧正諾,要他早早剪除顧晨簫的勢力,顧正諾卻因為手上握有納蘭家偷偷埋下的三萬私兵,並不主張行弒君一事。
琴瑟宮裡頭配製丸藥雖然秘密,卻耐不住天長日久。納蘭皇后與顧正諾都發現了些蛛絲馬跡,疑心康南帝並非瞧起來這般身康體健,而是患有重疾。
十萬大山的瘴毒天下少有,昔年康南帝曾被納蘭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