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雨水的指尖只差分毫便能握住她那一截藕玉青蔥,復又想起書裡的一句「男女授受不親」,手指一蜷,終是又收回袖中,輾轉摩挲。
書生腐朽,說的大抵多是這種時候。他都捲袖為她擦拭鬢角雨水,如何卻不敢碰她的手。難不成手比腦袋更矜貴麼?
幼清將雙手遞到他跟前,十指纖纖,任君挑選。
「真的。」
齊白卿一張臉緋紅似霞雲。
最終選了右手小拇指。
並不寬大的袖子,因著主人的硬扯硬拉,袖口撐大加長,剛好能夠覆住兩隻搭著的小拇指的手。
雨淅瀝瀝地,下得越來越急。
兩人懵懵地看雨。
天青色的三月春光與雨,柳樹枝條垂得抬不起,這景色讓人心悅神怡,齊白卿問:「幼清,你喜歡我麼?」
「我自是喜歡你的。」這一次,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齊白卿頓了頓,自嘲般扯嘴角笑了笑,沒有問下去。
空氣鬆懈下來,幼清說起他以前喝醉酒的事,打趣:「那會子你還捧著我的臉喊名,頭都快被你揪下來了。」眼睛往手那邊一掃,瞅了瞅袖子下兩人羞答答牽著的手指,與彼時情景鮮明對比,丟擲話:「不過也好,我若看膩了這個你,一壺酒灌下去,又能現出另一個你。」
一番話說完,徹底恢復從前那般輕鬆氣氛,她說著話,他臉紅聽著。
臨別時,齊白卿將一把傘和一包碎銀子塞她手裡,「此去甚遠,照顧好自己。」
幼清不要他的銀子,齊白卿不由分說,一頭扎進雨中,長袍盡染泥漬,身影逐漸消失在衚衕裡。
幼清看了看雙手,那隻被他勾過的小拇指,竟有道發紅的痕跡。
是她說喜歡他時,他緊緊攥住力道太大留下的。
風雨愈發加重,漣漣點點撲到面上,透著幾分濕膩。幼清抹去臉上沾著的雨水,同自己說,「從此就是有婆家的人了。」
齊白卿提親的事,幼清誰也沒告訴。
從前她總想著自己的歸宿,約莫都是齊白卿一人,如今這天真真切切地到了,她卻有點不敢置信。人人都愛傾國色,她這樣的,稱是不能入眼之流,都有些抬高了,莫刺著人眼,便已經是慶幸。
白卿不但待她好,而且還要娶她。
說起來,也只有天上掉餡餅才能解釋得通了。
待想了日,將以後的日子想了個通透,每一幕都加入了齊白卿的身影,他們住什麼屋子,屋外種什麼樹,牆角下養幾隻狗,諸如此類的,一一想全,便也就緩過來了。
隨扈途中,晚上寂寥,幼清拿了面銅鏡,對著鏡子練習笑容。
以後嫁人了,總是要多笑笑的。她戴著面紗,若笑不出聲,別人就不知道她是不是高興。
鵲喜同她住一間帳篷,還有別家王府粗使婢女並六人,這時並不在帳中,往河邊漿洗衣物去了。
鵲喜剛給四隻黑犬餵了食,帶著往周邊溜了圈,不敢走遠了,周圍都是當值兵丁,被甲執銳,鑲釘相碰哐當之聲,令人害怕,更何況她降不住那幾隻畜生,怕生出事來。
進了帳篷,一眼望見幼清坐在床榻邊,腿上放了面銅鏡,垂頭低看著,手在臉上比劃。
聽了腳步聲,幼清轉過臉,炫耀自己練習半天的成果,兩排白牙上下抵著,眼皮一擠,試圖發出令人聽了愉悅的笑聲。
因她遮著面,鵲喜只看得見她眯成一條縫的眼睛以及「嘿嘿嘿」的聲音,掩在半黑的夜色裡,格外涔人。
鵲喜嚇一跳,手帕往她臉上甩去,嗔道:「嚇死個人。」
幼清立馬不笑了。
鵲喜拿了白麵饃饃,分她兩個,就算是晚飯了。鵲喜一邊吃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