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攻城的安西軍如潮水般退了回來。在對方士氣暴漲的時刻,沒必要耗費兵力硬拼。畢竟過了天興,尚有更重要的戰鬥等著他。
他又看了看凝立城頭的李陵,不禁搖搖頭。要知道,自己這個四弟即便殺人,雙手也不肯沾上半點血腥,而今卻渾身浴血,想必是到了無可奈何的地步。
“這不過第一天,我的四弟。”他收回了目光,轉過身去。他身後,數不清的營帳連綿成無邊的河。
鼓聲息了,戰旗倒了,喊聲倦了。滿眼都是如潮般退回的戰士,乘勝追擊的羽箭零落的灑下來,似乎意興闌珊。雙方都累了,像兩隻撕咬了半日的猛獸,各自退回舔舐傷口。屍體很快清理完畢,只剩下鮮紅的血塗抹在青灰色的城牆上,豔的淒厲,豔的如碾碎了萬朵桃花。
這裡是長安。
日後,或許會有個人看著那血染的城池怔怔的發問:這裡竟是長安?
是的,眼前的長安已經變了副模樣。往昔的一切壯麗、雄渾、繁華,都變成了肅殺、殘酷,冷厲。現在的長安,只是一座在戰火中戰慄的城市。
“長安吶——”裴行儉雙手按在馬鞍橋上,發出了同李沐風相同的感慨。
李沐風靜靜的跨在馬上,沒有說話。
“盈不可久也……”裴行儉有些失落的搖搖頭,道:“確實有些難以為繼,看來今日,只能此為止了。”
李沐風皺了皺眉,道:“終歸不能拖的太久了,這樣打下去,怕是……”
“燕王未免急了些。”裴行儉笑著接過話道:“對了,我去看看仁貴的傷勢,燕王可要同去?”
“好”李沐風笑道:“那我便同守約去。”
裴行儉點點頭,便跟李沐風朝營地趕了過去。
距離薛禮大帳尚遠,就看到一匹棗紅色的駿馬拴在一旁,正不耐的刨著蹄子。裴行儉朝李沐風促狹的眨眨眼,笑道:“燕王且去,我稍待片刻。”
李沐風不解其意,卻也知他要開個玩笑,便依照他的話,縱馬馳到近前。突聽裴行儉在遠處朗聲高喊道:“仁貴,我與燕王看你來了!”話音才落,那大帳的簾籠猛然挑開,一位少女閃身而出,卻被李沐風攔個正著!
那少女正是耶律明珠,卻並非往日模樣。她換了一身漢家女子的裝束,籮衫廣袖,明豔中帶著俏麗。
“燕王……”耶律明珠低低的喚了一聲,那張素來掛著寒霜的俏臉更是紅暈遍生。
“你這算什麼呢?”李沐風翻身下了馬,一邊笑著說:“你穿軍裝,我還能網開一面。這樣的穿戴,讓人看見了,該說我燕軍治軍不嚴了。”
“燕王此言差矣。”裴行儉趕了過來,笑道:“穿著軍裝動輒不便,又怎麼服侍病人?”
李沐風會意的笑了笑,問道:“薛禮的傷怎麼樣了?”
耶律明珠被這兩人一連串的取笑亂了方寸,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不知如何答話。如今見燕王相詢,忙藉此定了定神,道:“比前兩日好了些,卻依舊……”
“嗯,這傷還要靜養的。你放心——”李沐風點點頭,一邊挑簾進了大帳。見薛禮正坐在榻上,便笑道:“仁貴,自覺狀況如何了?”
“有勞燕王掛懷,好得多了。”薛禮微微欠了欠身。耶律明珠見此情景,忙走過來扶住他。
“仁貴,我可當真感激你。”裴行儉失笑道:“若不是你,耶律公主的這副模樣,我怕一生也看不到了。”
耶律明珠面上又是一紅,卻冷哼了聲,一雙眼睛狠狠的瞪了過去。
李沐風不欲使耶律明珠過窘,只是淡淡笑笑,便伸手搭了搭薛禮的脈門,然後點頭道:“內傷已無大礙了,只需再靜養幾日便可。”
“燕王,你可是讓吳王守鳳翔去了?”薛禮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