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足夠過好幾年的一百兩銀票,那眼神卻滴溜溜直轉。程家家產少說也有幾十萬,程老爺對他這個兒子卻並不放任,但他上頭還有祖母和母親在,私底下塞給他的零花很不少。為了自己的尊臀著想,他還不敢去沾惹那些太費錢的嗜好,故而並不缺錢花。想到汪孚林剛剛反對收留那個葉青龍的理由,他終於笑了,攥著一張銀票就快步出去了。
等到了那可憐巴巴還跪在前院青石地上的葉青龍面前,程大公子屈膝蹲下,笑容可掬地說:“汪小相公剛剛一直不肯鬆口,這會兒被我連番勸說,總算才有了點活絡。只不過,他這裡用人,要的是可靠穩妥,只肯籤短契的話,他是不收的。你既然從學徒一直當到夥計,不比那些家境貧窮自賣自身為奴的,所以呢,我就給你爭取了一個相當好的待遇。”
葉青龍從小在外頭學徒學生意,這三教九流見得多了,只覺得程公子就如同那些最最常見的騙子,正拿著有毒的誘餌誘騙良善百姓。可他眼下已經夠倒黴了,怎麼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程公子哄騙的,當下就舔了舔嘴唇,小聲問道:“什麼待遇?”
“你從前每個月工錢多少?”
葉青龍本想少許抬高一下自己,可看到程乃軒一臉笑眯眯的樣子,想到這位是巨室公子,自己就是說一年工錢一百兩又如何?於是,他索性老老實實地說:“包吃包住,一年六兩銀子。”
六兩銀子是什麼概念?汪孚林買金寶花了八兩銀子,秋楓的身價銀子是十二兩,差的那四兩體現的是兩人年齡,但若非家裡親人真的沒法養活,又或者是死要錢,也不會這樣賤賣子女,養大一些無論當學徒還是務農做工,總比這身價銀值當些。而鄉間造新宅子,十餘間屋子加廳堂並宅基地,頂天了也就是四五十兩銀子。於是,程乃軒在心裡合計了一下,便伸出一個巴掌,隨即又把巴掌翻了過來。
“一百兩銀子,買斷你十年。這十年你的主人就是汪小相公,他讓你往東你不能往西,讓你往西你不能往東!”
葉青龍聽了先是一愣,隨即便是一陣狂喜。這簡直相當於年薪翻倍!可他轉瞬間又有些警惕,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可是,當程乃軒笑嘻嘻地將那一張銀票遞到他面前,他一眼看清楚了上頭的印章和字樣,登時沒法子再有任何懷疑。而且這是一次性預支十年工錢的好事,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他顫抖著想要伸手去接,卻被程乃軒一下子開啟了手。
“猴急什麼,契書都還沒簽呢!趁著汪小相公他們去辦事,咱們把這契書好好擬一下。你從學徒當到夥計,這種事是最在行的……”
一百兩換個極品小夥計,日後可以盡情看這對可樂主僕的熱鬧,花得值!反正花別人的錢,不心疼!
汪孚林正和趙五爺站在照壁前,與那前來報信的壯班正役說話,壓根不知道後頭程乃軒竟是揹著他,用還沒捂熱的一百兩銀票利誘了那個極品小夥計。這會兒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那正役根據書鋪東家提供的某個地址上。他和趙五爺交換了一個眼神,就當機立斷地說:“事不宜遲,趕緊去抓人!如果讓這老騙子知道歙縣差役去過五福當鋪,肯定會跑。到時候狡兔三窟,就再也抓不到人了!”
趙五爺也知道抓到人,這樁案子才能辦成鐵案,他也會順理成章博得縣尊青睞。於是,他想都不想就點了點頭:“好,立刻調動人手,收網抓人!”
壯班民壯從前主管的是警戒街面,說白了就是大人物警衛員的角色,平日裡偶爾也會幫忙緝捕,但總體是以快班為主。之前趙五爺已經在縣尊面前出了個大風頭,當然是雷厲風行。汪孚林午後因為葉青龍的緣故,沒能親眼見證接下來的連場好戲,這一次不消說,打定主意到時候跟著同去做個見證。只不過,因為時辰不早,他就勸秦六帶著那一對派上大用場的玉馬先回府城,去給許家老太太方氏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