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宗吉翻了個白眼,想到了當初汪孚林把自己帶到張家開導張敬修的情景。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雖說進了太醫院,但宮中帝后貴人的病卻再也看不著了,最大的兩個客戶就是張大學士府和武清伯府。這次張居正一病,對這一點了若指掌的馮保就直接把他派了過來。此刻,見汪孚林一臉的惱火,彷彿要翻臉,他方才收起不正經的表情,冷冷說道,“還能是什麼病?當然是積勞成疾,你以為裡頭這位是鐵打的嗎?”
汪孚林一下子愣住了,可還不等他反駁,朱宗吉就低聲反問道:“你是想說嚴嵩八十多了還在內閣當首輔?那是因為他有嚴世蕃這個能幫忙的兒子,下頭狗腿子也不少。至於其他人,有幾個首輔當得和裡頭這位似的勞碌命,什麼都要一把抓?如果只是照著舊政也就算了,偏偏咱們這位首輔大人還要大刀闊斧改這個改那個,動不動就要被人彈劾,架到火上烤,要不是年輕底子好,一年早就病個十次八次了!每日裡見人又或者出門時,他臉上都是敷了粉的。”
最重要的是,張居正自己是怎樣上位的,又怎麼可能不防著內閣裡頭的其他人?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不是內閣不可能一個人,張居正恨不得獨攬內閣!
見汪孚林臉色怔忡,朱宗吉自忖自己一個治病救人的太醫,不好摻和這種朝政大事太多,便拍了拍汪孚林的肩膀道:“總之,首輔大人這性子,誰都勸不住。對了,你們剛剛在屋子裡說話,我們都離得遠,只要不是順風耳,誰都聽不見裡頭說了些什麼,你儘管放心。”
汪孚林頓時哭笑不得。眼看著朱宗吉大步進了寢室,他揉了揉太陽穴,突然又想起了張居正之前說的那所謂“另有其意,你不明白”。帶著滿腔的嘀咕和懷疑,他一路來到張府大門口,卻發現這裡依舊是門庭若市,可之前送自己來時那兩人抬的轎子卻已經不見了。不大清楚那是都察院準備的,還是其他怎麼著,他想了想便只能開口向張家門房借了一匹坐騎,卻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都察院。
在如今這節骨眼上,他還是決定在都察院裡值夜算了,畢竟,在晚上都察院人少的時候,張宏更容易派人找到他。
能做的他都做了,接下來哪怕真的鬧出什麼來,他也無能為力!
汪孚林主動要值夜,哪怕今天晚上廣東道的輪值御史實際上是馬朝陽,最終也沒有相爭。隨著太陽落山,大多數御史各回各家,吏員們也漸漸散去,白天人來人往,常常顯得非常嘈雜的都察院,最終便寂靜了下來。
難得沒胃口,汪孚林胡亂吃了點大鍋飯後就坐在直房中,心不在焉地翻著某些架閣庫的舊檔,可當他聽到外頭響起了二更的梆子聲時,卻只聽到外間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緊跟著就有人挑簾進了門來。當認出來人,他登時忍不住站起身來。
PS:今天一更,明天兩更……(未完待續。)
第七九四章 破綻和心胸
“張公公。”
哪怕故意留下來值夜,就是為了等著可能過來見自己的人,但汪孚林怎麼也沒料到,來的竟然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張宏本人!
“汪侍御,今天這事情,我知道讓你為難了。”張宏微微笑了笑,怡然自若地揹著手上前幾步,這才開口說道,“你放心,廣東道和福建道的這院子裡,沒有別人。外頭我都佈置好了,不虞有人闖進來打擾我們說話。你不必客氣,坐,我們慢慢說話。”
儘管對張宏的佈置能夠瞞過馮保實在有點不放心,但汪孚林知道,眼下再擔心也沒有勞什子用,便索性將這顧慮丟到了一邊。等到張宏坐了下首第一張客位,他就老大不客氣直接在自己之前的主位上坐下,這才開門見山地說道:“張公公總共才和我見過一次,此番卻突然派人來託付如此大事,恕我說一句冒昧的話,張公公就不怕我一時慌亂,做錯了事情說錯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