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著人山人海看殺頭的鬧市,而是去潮州府學。廣東雖地處天南,每三年的舉人解額卻足有八十。並不比東南浙江等地少多少,故而潮州府作為廣東富庶僅次於廣州府的大府,自也是書院昌盛,讀書人眾多,位於潮州府衙旁邊的潮州府學。也是城中非常有名的建築。
府學教授是正八品的教官,一般情況下出任此職的不是舉人,就是監生,但若是南直隸和浙江以及北直隸這種地方,也會出現進士出任府學教授的情形,品級雖說不如縣令或推官,卻滿足了不少進士不想去偏遠地帶任官的心願。而地處潮州府的潮州府學教授,當然不是安置進士的缺。舉人出身的趙教授是福建人,到了潮州倒也不愁語言有太大問題,可目標終究還是放在異日能當個縣令上,所以沒有政績也就成了他心頭的一個疙瘩。
所以,雖說今日潮州府衙上下傾巢出動去觀看林道乾上法場,趙教授卻沒去。也正因為他沒去,當門子一溜小跑進來,報說巡按御史汪爺來了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懷疑,不是驚訝,而是慶幸——這要是自己不在,汪孚林微服過來視察卻撲了個空倒是小事,被人挑出府學有什麼毛病,那豈不是大事?他慌忙親自出去迎接,見了人之後就連聲解釋今日府學中的秀才大多也去湊熱鬧了,因而沒多少人,可換來的卻是汪孚林呵呵一笑。
“趙教授,我這次來,不是為了看看府學那些生員如何,而是為了你來的。”
咦?
趙教授對汪孚林此次突然襲擊有些措手不及,而對於在旁邊作陪的馮師爺,他也不大熟悉,唯一知道的,就是對方是汪孚林當初還是秀才時的縣學教諭,前些天汪孚林到潮州府來時,還給對方大大長了面子,心底要說羨慕,那是自然的。這世上有幾個秀才在過五關斬六將考中進士做了官之後,還能記得當初是生員時的縣學教諭又或者府學教授?
所以,見馮師爺對自己善意地笑了笑,又點點頭,感覺到今天汪孚林來應該不是什麼壞事,他的心情就輕鬆了不少,表情也自然了一些。可是,這種情緒只持續到汪孚林向他出示了上書朝廷的一份奏疏。
看到那道奏疏上頭的內容,他一下子就有一種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恐懼感。因為汪孚林竟然是彈劾提學副使周康沽名釣譽,曲解當朝首輔張居正的整飭學政疏,在主持道試的時候過分嚴苛,甚至到某縣只取生員一名,在鄉試時又說出寧缺毋濫之言。至於建言教官並非其他職官,上任可不拘於外省等等他很贊同的話,那倒反在其次了。
因而,惶恐過後,趙教授就苦著臉道:“如此事關重大之事,汪爺又何必給我看?”
“正要請趙教授聯署。”汪孚林見趙教授那表情簡直是驚到下巴都快掉了。他就笑著說道,“現如今響應此事的,也就是廣州府學教授,南海番禺兩縣學和香山縣學的教諭,此外不少人教官,我也來不及去一一徵詢聯署。若是趙教授真的不願意。當然,我也不勉強。只是首輔大人對私學氾濫蓋過官學,一直都頗有微詞,潮州府學雖說外表看上去頗為嚴整,可我剛剛一路行來,不少地方也已經有點頹敗了,不若向潮州那些豪商們勸捐一二,再請幾位大儒過來講學,如此那些秀才也不至於只來點個卯。成日不見人影,趙教授也能多幾分教化的政績。”
這算是交換條件?
趙教授緊急思量了一陣,想到自己看都看過那奏疏了,周康固然來頭不小,官職更不低,可他若是真的能夠幫著汪孚林把這位扳倒,如此潮州府每次道試能多出幾個秀才,不說政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