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口貨物的抽稅比率絕不算高,一般只是十稅一,但是,針對香料的抽稅卻相對要高一些。胡椒的稅是百分之二十,蘇木則是百分之十五,其他貨物大多都只是百分之十。至於那些沒有帶貨物,而是滿載白銀前來交易的船,則是隻交船餉,不抽稅。而估值過程,大多數是由駐守濠鏡的市舶司副提舉完成的。
從隆慶改制之初,也不知道是朝中戶部,又或者是市舶司進行了初步核算,又和廣東地方官員來回扯皮,最終定下了一個每年定額起運兩萬六千兩白銀上京的數字。相比每年濠鏡租借給葡萄牙人的五百兩租金,這個數字相比抽分時代的收入暴漲了一倍,足以讓當時的皇帝和內閣閣老們以及戶部心滿意足。而且,這也是在漳州府月港開海,徵收船餉以及進出口稅金之外,隆慶年間另外一大新拓展的財政收入來源。
然而,偌大一個濠鏡也就是澳門,稅收真的只有兩萬餘兩?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因為丈抽只算了船餉以及進口稅,但須知葡萄牙人更多的是大把大把砸下銀元,大肆購買產自明朝的瓷器、絲綢、茶葉、白糖等等各種商品,運到日本以及東南亞諸國甚至歐洲本土以及其他國家去販賣,因而出口稅那才是更龐大的稅金。但丈抽還有市舶司官員負責,香山縣令查驗,這出口稅就根本沒有負責的部門了。因而每年都是廣州府制定出一個大概的數字,然後開出澳票給予三十六行的豪商,由他們出面向葡萄牙人收取百分之十的出口稅。
汪孚林還在總督府的文書上看到當時那個上書建議的官員留下了非常得意的一句話:“三十六行領銀,提舉悉十而取一,蓋安坐而得,無簿書刑杖之勞。”他看了之後最大的感受就是,分明是又想偷懶,又想收錢,簡直和朱元璋當年定俸祿時低得令人髮指,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有異曲同工之妙!
朝廷制定一個定額交給下頭的市舶司,每年必須收上來這些銀兩,這是變相的包稅制;而廣州地方官又給三十六行開具澳票,讓三十六行收上定額的這筆出口稅,這又是變相的包稅制。可想而知,在朝廷拿了兩萬六千兩就心滿意足的時候,廣東各級官府的庫房裡,廣東各級地方官的口袋裡,應該頗為豐滿了;而在廣東地方官們心滿意足的時候,三十六行的豪商們,那才是一面透過貿易大賺特賺,一面透過官府發的澳票特許權發財。
真正賺得盆滿缽滿的一群人,不言而喻,主要就是這些粵閩豪商!但商人們在有錢的同時,卻要承擔朝廷朝令夕改的危險,而且遇到真正強勢的官員以及朝廷變動時,也沒有什麼抵抗的能力。更何況,這些豪商的最大敵人還有一個,那就是不交稅的走私販子!
相比這些在兩廣總督府文書房中獲得的第一手資料,汪孚林這次踏上濠鏡之後,他還發覺了另外一個問題。
在目前這個時期,葡萄牙在濠鏡這塊土地上並沒有行政機構,只有賈耐勞這個宗教領導人!與此相比,葡萄牙在果阿設有總督府,在已經佔領的滿剌加也設有重兵。說到底,現如今的濠鏡連後世的租界都算不上,更不要說殖民地了。
儘管里斯本號上的暴亂尚未平息,但鑑於安全問題,賈耐勞一點都不想在這塊地方多呆,只希望汪孚林跟隨自己離開這裡。然而,無論他怎麼好說歹說,汪孚林卻彷彿聽不懂似的,腳下生根不肯挪動半步。而他剛剛出來的時候趕得太急,再加上吩咐兩個司鐸守在望德聖母堂這座主教座堂,除了兩個抬涼轎的本地人之外,沒有帶一個隨從,而這會兒碼頭上空空蕩蕩,所有的人手都上里斯本號去平息那場叛亂了,他哪裡找得到人回去報信?
偏偏在這時候,他聽到汪孚林又喃喃自語了一句。
“不會是原本那場暴亂平息了下來,可衝上那條船去幫忙的人看到船上那些金銀財寶,被晃花了眼睛,從幫忙的人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