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看著都覺得有些餓了。
杜茂德此時正漫不經心地烤著手裡的魚。重回海盜之中,他再度啟用了靳飛龍這個霸氣的假名,同時把什麼詩書禮儀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取而代之的溢於言表的痞氣——如果不熟悉的人此時此刻出現在其面前,絕對認不出他就是大同村中那個秀才!此時此刻,他嫻熟地烤著魚,撒上胡椒粒後遞給了邱四海,這些香料不消說,都是海盜劫掠商船的戰利品。他非常懂分寸地沒去幫那幾個守衛,以防人家認為他是想要下藥又或者幹別的。
緊跟著,他才彷彿是不經意間瞥見饒三過來似的,笑呵呵地招呼道:“三爺來得正好,一塊再吃點?”
饒三打量了一眼三個守衛,見他們起身叫了一聲三爺,頗為恭敬。但那笑臉上卻並沒有什麼被抓現行的尷尬。他何嘗不知道。這三人也對招撫頗為心動,這才樂意和這兩個林阿鳳懷疑的人套近乎?此時此刻,他挨著杜茂德坐下,又打量了一眼邱四海,這才低聲說道:“鳳哥終於答應見你們了。”
邱四海自從被蒙上眼睛裹挾著離開廣州後便始終疑神疑鬼,直到最終上了船之後被解開束縛,他發現身邊只有一個杜茂德,而船則是往外平走。他就更是天人交戰,又想在林阿鳳面前揭破杜茂德的真面目,又懷疑這傢伙投靠了那股拿下自己的海盜。當杜茂德明確表示,他這個秀才確實已經聯絡上了官府招撫,又許諾了他榮華富貴之後,他不得不說服自己,先從了對方。此時聽到饒三說林阿鳳的態度終於有所改變,他登時暗自豎起了耳朵。
果然,杜茂德彷彿並不意外,而是嘆了一口氣就苦笑道:“我知道。鳳爺多半因為我之前不告而別,覺著我這人沒義氣。沒膽量,可我當初說的話有錯嗎?哪怕去東番,也不該去打呂宋!結果還不是我當初說的,呂宋那些佛郎機人固然一時戰敗,可後來呢?後來不是又捲土重來了?說實在的,要不是這次竟然正好撞在邱四海手裡,這傢伙怕我走漏了招撫的風聲,硬提溜了我上島,我才不會回來!鳳爺不想見我,說實在的,我還不想見他呢!”
“那是那是,想當初有飛龍你在鳳哥身邊的時候,粵閩多少海盜,有誰能蓋住咱們的聲威?”饒三毫不吝嗇地恭維了兩句,見杜茂德面露幾分得意,他知道此人從前就有些恃才傲物,因此又說了幾句好話,又跟著吃完了烤魚,這才帶著他們打算去林阿鳳那兒。
就當一行三人快到林阿鳳那條座船時,卻只聽船頭突然有人嚷嚷了兩句,情知有什麼狀況的饒三抬頭一看,來不及招呼身後二人,立時三步並兩步上了船。發現是有一條船從不遠處另一個島的方向駛來,看形制雖不是自己這邊的,卻好像掛著那群散兵遊勇那邊的旗號,他稍稍心安了幾分,當下訓斥了大驚小怪的水手們幾句。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吩咐周邊船隻警戒一下,繼而方才迎了杜茂德和邱四海上來。
邱四海上船倒是規規矩矩,杜茂德卻舉目眺望了一下,無奈過來的那條船這會兒還距離很遠,船頭縱有人物也不過小黑點,他極盡目力也看不分明,也就放棄了心頭的衝動——畢竟,他一到此地就幾乎相當於被人牢牢看死軟禁,尚未得到有關呂光午的任何訊息,眼下哪怕再想打探,也只能先忍著。
時隔一年多再見林阿鳳,杜茂德頓時想起了當年的經歷。那時在生死之間,他不得不入夥,而後又交過投名狀,卻在海盜中地位穩固人人信任之後,因為林阿鳳執意要去打呂宋,而突然閃人。此刻在一個照面後,他把目光先落在林阿鳳下頜上多出的一道又深又長的刀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