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汪道旻的回答。程老爺絲毫沒有意外,當即一擺手讓人去安排,緊跟著,他方才帶著汪孚林和程乃軒徐徐走向了主位。然而,說是主位,這裡卻沒有位子。而是隻有一個站位。這是當初發現議事廳猶如水滸中的聚義廳排位之後,程老爺提出的改變方式。排位座次結合年齡以及姓氏筆畫為序,至於被公推為鹽?祭酒的,則立於主位與其他鹽商一同議事,如此上位者不能妄自尊大。其他人也不會覺得受人壓制。
汪道旻自從程老爺得到這麼多擁戴後就很少來新安會館,晉商和江右商人也只是道聽途說,如今見程老爺真的大大方方就這樣站在主位上,他們全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然而,等到程老爺擲地有聲地提出今年的餘鹽買入方案的時候,下頭卻立刻亂成了一鍋粥。
因為程老爺竟然表示,入秋之前,不準備買入餘鹽!
“這是為什麼!”汪道旻已經霍然站起身來,“莫非程兄去年自己賺得盆滿缽滿,今年就要阻礙大家發財?”
“當然不,無論是晉商的諸位,還是江右商幫的諸位,又或者是淮安來的各位,若要收餘鹽,儘可隨意。我可以在這當眾撂一句明話,從即日起,我一粒餘鹽都不要。至於新安的諸位,如果願意信我,那便請留下來聽我一言。我想,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吧?”
儘管程老爺這地位若是出爾反爾,顯然不但折損招牌,還會從此被人瞧不起,可汪道旻卻還是不依不饒,當即沉著臉道:“口說無憑,程兄可敢立字為證?”
這下子,徽幫鹽商們全都回過神來,慌忙力勸程老爺,可程老爺卻淡淡地說道:“雙木,乃軒,你們去取紙筆來!”
眾人眼見程老爺今天帶上的兩個少年趕緊去張羅了文房四寶來,程老爺當堂一蹴而就字據,甚至晉商和江右商人們也覷著空子上來討要,最終亂哄哄的一幫外人須臾散去,終於有心急的徽商忍不住叫道:“程兄,你這又是何苦,難不成我們徽商窩裡鬥,還要成全外人?”
“你們可知道,汪道旻去年吃了大虧,今年卯足了勁早就開始接觸下頭的灶戶,而且還提高了價格。這些傢伙明裡今日來會商,實則近日已經幾乎收盡了富安、安豐、梁垛、東臺、何垛、草堰、角斜栟茶、豐利、石港、金沙、餘西、呂四這淮南淮北產量最高的十二個上場餘鹽。所以,他們已經做到了讓你們措不及防。”
見下頭一個個鹽商全都驚疑不定,甚至有人還破口大罵了起來,程老爺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但是,有時候搶得先機未必是好事,落在後頭也不見得是壞事。不瞞各位。從去歲我收了那二十萬引餘鹽之後,就曾經放眼於那些中下場,今年累計收到的餘鹽,已經並不小於去年的數目,悉數運於邵伯鎮。而餘鹽若是收入太多,對市場會造成怎樣的衝擊。大家應該心裡有數。各位既然公推我為鹽?祭酒,就請相信我這一次,我可以當堂立下字據,如若有變,這些餘鹽還如同去年那般分配。”
如果沒有程老爺挑明晉商、江右商幫,包括來自淮北,籍貫則是天南地北都有的那些鹽商已經收盡了十二個上場餘鹽,徽商們也許還會反對一下,更何況程老爺表示自己手裡也有所囤貨。眼下眾人議論紛紛了一陣子。最終還是決定聽程老爺的。畢竟,去年他們跟著程老爺,那一票賺得盆滿缽滿,這也是他們的信任之源。
等到眾人紛紛答應了退去,剛剛人滿為患的大堂須臾之中變得空空蕩蕩,程乃軒忍不住問道:“爹,你和雙木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今天這還叫唱大戲?根本就是戲還沒開鑼就完了好不好!”
“今天是前戲。”汪孚林見程乃軒滿臉的錯愕。他不禁無可奈何地說,“別看我。我也是剛剛才發現程伯父另有打算的。話說今天對付汪四老爺那一招,實在是高明得很,程伯父又讓我學了一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