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表哥這就要啟程回蒲州了,今天晚上開一桌家宴,算是給他餞行。”
史桂芳對於張泰徵的才學文章頗為認可,但對於其四處結交人的習氣卻看不太慣——他認為那些秀才生員誇誇其談,沒幾個真正的讀書人。只不過張泰徵又不是他兒子,他提醒過一次之後,人家照樣我行我素,他也不打算替張四維教導兒子。此時此刻,他接著張氏的話說了幾句場面話,接下來卻有些沒詞了,等看到史鑑春正和史元春挑眉打眼色,他頓時眉頭大皺,突然想起她們今天又跑出去了。
“對了,你們倆今天去哪了?”
父親突然問她們出去的事情,史鑑春頓時有些著慌。收分紅銀子的事她們倆自己開心可以,但如果讓史桂芳知道,那可就不得了了。然而,還不等她想好該怎麼糊弄過去,卻只聽張泰徵突然開口說道:“是去了樓外樓吧?聽說那裡自從翻修重新開張之後,生意好得不得了,兩位表妹著實好眼光。”
史桂芳的臉色頓時黑了。上次在葉明月的巧舌如簧之下,他鬼使神差答應了兩個女兒出資,卻不想事情竟然能夠鬧得這樣沸沸揚揚,不過看在浙江巡撫鄔璉也誇讚他教女有方,女兒急公好義的份上,他也就只好作罷了。此時此刻,他便瞪著史元春道:“就算那邊有你和你妹妹出資的股份,也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去佔便宜,說出去成了什麼?”
偏偏在這個時候,張泰徵又插嘴道:“姑父這是哪裡話,既然是兩位表妹湊的銀子給人翻修房子,添置東西,便是東主之一,哪裡是佔便宜?聽說最近樓外樓的生意興隆,日進斗金,接下來按照賬目,只怕還要送紅利銀子給兩位表妹。說起來,我這次去普陀山,正好又遇到那個汪孚林,他說是秀才,可賺錢實在是一把好手,竟然從兩個佛郎機人身上硬生生刮下一層皮來,也難怪樓外樓的生意如此紅火。”
帶佛郎機人上普陀山的事既然沒被人抓到現行,汪孚林又拿了最大的好處,別人面前不好說,但姑父和姑母面前,張泰徵思來想去,卻最終拿了出來說。原因很簡單,他實在不希望已經當到兩浙鹽運使,前途可能不錯的姑父放任兩個表妹和汪家人往來太頻繁。別看汪孚林和葉家兩位千金走得很近,看上去極可能聯姻,但萬一汪孚林得隴望蜀,看上了官階更高的史桂芳,打算成為史家的乘龍快婿呢?
雖說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但也不能讓汪孚林太得意了。
於是,他把帶人上島推到了同伴身上,著重點出了汪孚林如何從塞巴斯蒂安和弗朗西斯科那兩個佛郎機人身上大賺了一票。等話說完,他果然就只見史桂芳眉頭緊皺,而張氏則是驚歎不已,反而是史鑑春兩眼直冒小星星,若不是史元春一個勁給她打眼色,怕是她立刻就想讚歎汪孚林的厲害。
“不務正業!”
史桂芳迸出了這四個字,繼而就看著史元春和史鑑春說:“日後少和汪家人往來。”
史鑑春還小,史元春卻品出了表哥這番話的弦外之音,原本對這位母親口中樣樣都好表哥的幾分欽敬,頓時化作了不滿。她按住了有些躁動的妹妹,不慌不忙地說道:“爹說的是,不過我和妹妹也只是最初表哥帶我們遊西湖的時候,碰到過汪小官人一次,後來幾次都是和葉家小姐她們一塊,倒是聽說過汪小官人十四歲便中了秀才,歲考又在一等,讀書也是有成的,相處下來,更覺得他兩個妹妹都是天真爛漫的性子。”
她一面說,一面斜睨了張泰徵一眼,繼而似笑非笑地說:“就是汪小官人太會算計人了些,在徽州府就鬧得雞犬不寧,到了杭州之後也讓不少人倒了黴,不過聽說鄔部院對其觀感不錯,前前後後見了他兩回,要說咱們浙江那些大才子都未曾有過這樣的面子,他還真是運氣。”
史元春這話又有貶,又有褒,纏槍夾棒,張泰徵聽著心情大為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