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便湊前一步,低聲語道:“這訊息是我與李郎偶爾查得的,小妹在壽成殿那一晚之所以能夠撐到都督大人趕到,亦是託了這訊息之福……”
她的語聲壓得極低,幾乎是在與桓子澄耳語,兩個人的身影也緊靠在一處,遠遠瞧來,倒還真像是妹妹在向兄長說悄悄話。
雪仍未歇,紛揚不息。曲廊之外,已是一片琉璃世界,靜湖之上,有水鳥掠過如洗平波,那羽尖兒劃下的波紋,一直漫延去了很遠的地方……
…………………………
高且窄小的窗戶邊兒上,光影變幻,似是白得有些耀眼。
俞氏仰起頭,眯著眼睛看向那窗戶,舔了舔乾涸的嘴唇。
粗略算來,她已經被關在這裡十餘日了。
這十幾個白日與黑夜,她沒瞧見過一個人,也沒與人說過半句話。
唯有每到飯時,那精鐵打造的牢門處才會發出一陣聲響,旋即便從那門扉下頭僅盡許寬的活門處,塞進來一碗水和一個饅頭。
這便是她一整天的飯食。
僅夠不令她餓死而已。
俞氏抱緊身子,蜷坐在牆角處,只覺得身上的每一處都是冰涼的。
她身上的氅衣,早在被關進來時便不見了,腳上的履也沒了蹤影。好在她穿著厚布織就的襪子,坐在地下時還不算太冷。
而即便如此,她手上和腳上都已然生了凍瘡,,每日晚間,那凍瘡處傳來的鑽心疼癢,能讓她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事實上,俞氏已經大不記得,她上一次睡覺是在什麼時候了。
雖然只有短短的十餘個日夜,可是,那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息,都如同一年那樣漫長。
俞氏覺得,當年在白馬寺靜修時,她曾數著更漏渡過的漫漫長夜,如今又重回到了眼前。而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將自己縮成一團,抬頭望著那開在極高處的圓窗,計算著日出月落,看那圓窗由明轉暗,再由暗轉明。
一個晝夜的時間,便在這明暗之間過去了,而接下來,又是新的一輪明暗。
看不到人,也聽不見聲音,這地方,寂靜得如同墳塋。
卻不知,她的女兒,現在又是如何了?
俞氏的眼眶開始發紅,旋即用力地搖頭。
不能去想。
千萬不能去想。
她不能叫自己現在就發瘋。
她得留著這清醒,留到再見到女兒的那一天。
所以,她不能去想。
俞氏的頭搖得越來越厲害。
只要一想起女兒死生不知,她就覺得腦子裡像是有人在拿大錘子砸,心上像是有人在拿刀子剜。
她抓住頭髮,用力地往兩旁撕扯著,彷彿唯有如此,才能抑下心頭野草般瘋長的念頭。
原本,俞氏有著一頭漆黑烏亮的頭髮,而在這十餘日裡,那黑髮卻已然白了大半,如白雪覆蓋的亂草,遮擋著她憔悴的臉。
她真的很想要找個人來,問一問女兒的情形。
可是,每當她想要張口之時,卻都會被另一些浮起的念頭嚇住,嚇得她不敢出聲。
不能問。
萬一問出什麼不好的結果來,她該怎麼活著?而只要不問,那麼,女兒就還是生死未知,就還可能有一線生機。
每每這樣想著,那即將衝口而出的話語,便會化作被撕扯下來的髮絲,落了滿地。
“譁啷啷”,鐵門上突然傳來了響動。
俞氏吃了一驚,立時停止了撕扯的動作,手腳並用往前爬了兩步。
她餓得很,一直都不曾吃飽過,而這每天一頓的飯食,亦成了這無限光陰中唯一的期盼。
只是,這一次卻似是與以往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