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不安地哆嗦了一下。
“我們用不著那樣。”甘特咕噥道。
“嗨,”伊麗莎說,“根本沒人管這個。”
他把他們送進車廂裡,交給一個很熱情的列車員,舒舒服服地安頓好才放心。
“把他們看好了,喬治。”他說,順手塞給他一塊硬幣。伊麗莎在一旁嫉妒地看著。
他用一臉大鬍子在每個人臉上匆匆地親了一下,但用他那雙大手在小女兒瘦削的肩上拍了拍,又把她攏在懷裡使勁摟了一下。伊麗莎覺得心裡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
夫妻兩人一時沒話可說。這次出門既新奇又有些盲目,生活就這麼讓人說不清道不明。
“好啦,我想你一定是自有安排的。”
“是啊,你聽我說。”伊麗莎撅撅嘴,看著車窗外說,“誰也說不準情況會怎麼樣。”
他也不想多說了。火車動了一下,慢慢起程了。他不太自然地親了她一下。
“到那兒就捎個信來。”說完匆忙下了火車。
“再——見,再——見。”伊麗莎喊道,一邊抓著尤金的小手朝月臺上那瘦長的人影揮舞著,“孩子們,過來和爸爸揮揮手。”孩子們便都爬到窗邊上來。伊麗莎哭了。
尤金注視著河上冒出的岩石。太陽下山,將岩石染得鮮紅鮮紅的,也染遍了田納西峽谷裡的大小石頭。迷人的大河一直流進孩子的心田,令他終生難忘。許多年後,他還在夢中憶起這條大河的神奇和美妙。一路上全神貫注,漸漸地,孩子們隨著火車輪有節奏的“哐當”聲沉入了夢鄉。
他們挑了街角的一套白房子住下來。房前是一方草地,沿著大街有一條窄小的走道。尤金模糊地知道這兒離熱鬧的市中心還很遠,似乎有人說過,是四五里路的樣子。那條大河哪去了?
一對雙胞胎,長著直刷刷的黃頭髮,小臉又瘦又醜,每天騎著三輪腳踏車在門前的小道上來回溜過。他們穿著白色水手服,配有藍領子。他對這兩個小孩特別討厭,好像聽誰說到過他們的父親是個什麼壞人,曾在電梯的機井裡摔斷了腿。 。 想看書來
《天使望故鄉》 第五節(6)
他家房子的後面,用紅木板圍了一個小院子,角上是一個紅顏色的穀倉。多年後,史迪夫從那兒回家來說到那穀倉:“現在那兒全蓋上房子了。”
有一天,在後院熱烘烘的枯草地上,兩張小床和被褥正放在那裡曬著。尤金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吸著草褥子散發出的香味,懶洋洋地蜷起兩條小腿。盧克躺在另一張床上,兩人正啃桃子吃。
一隻蒼蠅飛過來叮在桃子上,他一口把它嚥進嘴裡吞了下去。盧克見了狂笑起來。
“吞蒼蠅嘍!吞蒼蠅嘍!”
他就覺得噁心極了,吐了好一陣,弄得半天吃不了東西。自己也覺著奇怪,明明早就看到蒼蠅了,怎麼還把它吞下去了呢?
夏天來了,酷熱灼人。甘特帶著黛西,到這兒住了幾天。一天晚上,全家人到黛爾瑪花園去喝啤酒。熱浪中,尤金坐在桌邊,眼巴巴地盯著大啤酒杯。杯裡泛著白花花的啤酒沫,他恨不得一頭扎進清新涼爽的杯裡,喝個痛快。伊麗莎允許他嚐了一下,結果他臉上的苦相惹起大夥一陣鬨笑。
多年後他還記得,甘特開懷暢飲的樣子:鬍子上都掛著點點酒沫子。那份痛快,那份過癮,激起他模仿的慾望。他心想,是不是所有啤酒都是喝起來先苦上一陣,然後才讓你喜歡得放不下。
從那個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了的地方不斷有人來,阿特蒙來的不少人就在他家租房住下。一天,他看見一張刮光了鬍子,長得很可怕的臉,心裡突然冒起一種似曾有過的恐怖感。這人叫吉姆·賴達,是阿特蒙的探長,他就住在甘特家下面一點兒的山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