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腦清醒的時候?”威爾回道,黑暗中又向他擠了擠眼睛,“那他睡死的時候呢?”
“海倫管著他就不會有事了。”鄧肯先生用他那渾厚的嗓音說道,“這丫頭能把他製得服服帖帖的,真不簡單。”
“啊,我說啊,”簡那德說到這,喉嚨裡咕嚨直響,“就數那閨女最懂她爹了。”
小姑娘坐在爐火旁為她爸爸唸書。直到紅火苗減弱,變成黑煤塊,她放下書,輕輕用煤灰把最後一點火星蓋住。甘特躺在靠牆的皮沙發上,已經睡得很沉。小姑娘剛才已用毯子給他蓋嚴實了,這會兒拿個枕頭放在椅子上,又把他的兩隻腳放了上去。他渾身散發著酒臭味,呼嚕打得震天響。
他就這樣,忘記了一切,沉沉睡去。在他的昏睡中,伊麗莎兩點鐘迎來了臨產前的劇痛。在他的昏睡中,醫生、助產婆、妻子耐心、艱難地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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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望故鄉》第四節(1)
套用一句老話,人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迎來了孩子的誕生。可是,第二天上午10點鐘以後,當甘特終於醒來,頭痛欲裂,喝著海倫為他衝的咖啡,正為昨晚的胡鬧吃後悔藥時,樓上忽然傳來了響亮的嬰兒哭聲。
“哦,我的上帝啊,我的上帝,”他咕噥著,手指著聲音的方向問,“男孩還是女孩?”
“我還沒見著呢,爸爸。”海倫回答,“他們不會讓我們進出的。不過卡的埃醫生剛才出來的時候說,要是我們表現好,他會給我們抱一個小男孩來。”
屋頂鐵皮上一陣咔噠咔噠怕人的聲音,接著是助產婆的粗嗓子罵聲。原來是史迪夫從門廊頂上像個貓一樣掉下來了,正好跌在甘特窗前的百合花壇裡。“史迪夫,小兔崽子!”一家之主的這一聲大吼,表明他一下子恢復清醒了,“你他媽的幹嗎呢?”
孩子翻過柵欄跑了。
“我看到啦!我看到啦!”遠處傳來他的聲音。
“我也看到啦!”葛羅夫尖聲叫著,激動得衝進屋裡,又趕快跑了出去。
“再讓我看到你們這些小孽種趴在屋頂上,”助產婆喊道,“我就打斷你們的腿!”
甘特剛才得知自己的這個後代是個男的,很是快活了一陣,可這會兒卻在屋子裡來回踱著步,不停地發牢騷。
“哦,上帝呀,上帝!我都這把年紀了,還得受這個罪嗎?又多了一張嘴啊!太可怕了!太殘忍了!太要命了!”邊說著,他就哭起來了。過了一會兒,他意識到身邊沒有能為他的哭聲所動的人,突然停下來,向門口衝去,穿過廚房,跑進大廳,然後高聲哭訴起來:
“伊麗莎!我的妻子喲,哦,我的小乖乖,說一聲你們原諒我吧!”他朝樓梯上走著,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哭大喊。
“你們千萬別讓他進來呀!”他這番哭訴要打動的那個人在裡面尖聲叫道,中氣十足。
“告訴他現在還不能進來,”卡的埃發話說,“我們這兒除了奶沒別的可喝的。”
甘特到了門外了。
“伊麗莎,我的妻子喲!可憐可憐我吧,我求求你啦,我以前什麼都不知道啊。”
“是啊,”助產婆粗魯地開開門說,“狗要不是停下來抬腿撒尿,它也該逮到兔子了,你還是離開這兒吧!”說完衝著他的臉使勁兒把門又摔上了。
他像個喪家犬般地垂著頭下了樓。想到助產婆剛才的話,又不覺咧嘴笑了笑,很快地在舌頭上舔了舔大拇指。
“大慈大悲的上帝啊!”他說了聲,又咧嘴笑笑。接著,又繼續像個籠中困獸似的大肆發洩。
“我看這回成了。”卡的埃說著,舉起一個紅彤彤、通體發亮、全身滿是褶皺的小東西,照著屁股使勁拍了一巴掌,“讓他活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