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粗粗的葡萄藤,到了8月就會掛滿葡萄。是什麼樣子?像女人的乳汁,又像血管裡奔湧的鮮血,把它們弄得肥肥的、壯壯的。
這一夜不知掉下了多少花。眼看又是白蠟時節。到了5月底,綠蘋果又將掛滿枝頭。埃塞克家的6月的蘋果有一半掛到我這邊院子裡來了。醃肉,還有油煎綠蘋果。
肚子裡咕嚕嚕地,他清楚地覺得餓了。他一把掀開蓋被,轉過來坐在床沿,兩隻蒼白瘦削的大腳落到地上。他小心翼翼地站直了身子,朝自己的那隻皮躺椅走過去,坐下,腳上又找了一雙乾乾淨淨的白底襪套上。接著,他又站起來從頭上扯下套頭睡衣,順便對著穿衣鏡檢視了一番自己的形象:骨節粗大的身軀、肌肉細長的兩隻胳膊、扁平多毛的胸脯、肚子上的肉鬆弛地搭在那兒。他迅速地把兩腿塞進縮緊的衛生套裝的褲管裡,然後肩膀一挺,很舒服地穿妥貼了,繫上上衣的扣子。他又套上一條寬大的厚呢外褲,蹬上一雙軟皮便鞋。他一邊繫著褲子的吊帶,一邊大步走進廚房,3分鐘就用煤油和松木生好火,火焰在爐裡噼啪地燒著。在這春天的一大清早,他感到勁頭十足,滿身都是活力。
在鳥眼谷,濃厚的朝露覆蓋著倫氏窪地。法官韋伯斯特·泰勒,這個大名鼎鼎的、極為富有的貴族(雖已退休,不時還擔任一下法律顧問),此刻正在他那核桃木鑲壁的臥室裡爬起身來迎接晨光。他鼻子上架著一副墨鏡,這使他的瘦長、高傲的臉龐更顯高貴。他向外看去,一個他僱的農工正拎著滿滿一桶新鮮牛奶從第三牧場向這兒走來;另一個人正在陽光下磨著閃亮的鐮刀;還有一個人,正吆喝著比他要聰明的馬車慢慢向後倒到屋簷下。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天使望故鄉》 第十四節(10)
他眼裡看著自己黑白混血的兒子自在悠閒地從草坪上走過來,心中充滿歡喜。兒子走路的姿態,健美的身材,都讓他看著滿意。那聰慧的頭顱,求知若渴的黑眼晴,剔透玲瓏的橢圓面孔,還有那漂亮的橄欖色面板,真像一個上等的西班牙人。“Quod potui perfeci”他咕噥了一句,就是他身上這些完美的組合,才造就成了一個真正的人。
河畔的牧笛,繆斯的廟宇,神聖的小樹林,又重現前。在這窪谷裡,不是都有嗎?我也曾在阿迦迪世外桃源住過。
他摘下眼鏡,對著鏡子打量他那隻下垂得很難看的左眼和眼下面頰上的紫色疤痕。一副墨鏡給人一種戴了面具的感覺,使他本已機智、逼人的臉上平添一層難以捉摸的神秘色彩。這時他的黑人侍者走過來,告訴他洗澡水已經備好。他從身上脫下長長的睡衣,露出滿是雀斑、結實得像拳王費茨西蒙一樣的身軀,一腳跨進溫熱的洗澡水裡。泡上一會兒,他便爬到一張長條桌上,讓那個黑人侍者用有力的大手很熟練地在他身上擦洗、搓背、捏拍。完了,他穿上新洗的內衣,外面套上熨得筆挺的黑色衣褲。他在漿硬的闊領上不經意地打了一根細長條的黑領帶,繫好長到膝蓋的大衣衣釦。然後,他坐下來,從桌上的煙盒裡取出一支菸,點著吸了起來。
城裡通向山谷的彎彎曲曲的山路上,樹影中能看到一輛舊汽車正一顛一簸地朝這兒開過來,車裡坐著兩個人。他的臉繃緊了。汽車從他家門前經過,捲起一團塵土。他隱約看見車裡那通紅醜陋的山裡人的面孔,腦子裡清晰地出現了一股汗臭味和體臭味。這些人在城裡還有不少,住的是磚頭或白灰泥的小房子,都擠在郊區狹小的範圍裡,是“世界混血人種聯盟”。
接下來他們的割草機和他們的草坪就要進到我的山谷裡來了。他把香菸按在菸灰缸裡使勁擰滅,站在窗前迅速地數起了他所擁有的:馬匹、驢子、牛、豬、雞;巨大的穀倉裡貯藏的穀物,田野裡和果園裡的累累碩果。一個農工一手挎著雞蛋桶,另一手拎著一桶牛油朝房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