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大街上一番言說,也算是給禪宗揚了名了,再加上你收拾了閒居寺,相信此行的收穫比僧璨他們希望的還要好,我回去既有了交待,那便不必再節外生枝。好吧,我儘量在辯論會上不發言,由得儒教打壓就是了。
隨即他又警告衛元嵩,說:“儒若成教,誠恐其害不在佛、道之下也。”
衛元嵩得了承諾,歡歡喜喜地便即告辭了,對於魏文成最後一句話,貌似根本就沒能理解,更沒能聽得進去。魏文成倒也不以為意——自己終究有來自兩千年後的歷史經驗,所以才會放這種話,擱在古代,儒是天然的政治正確,誰敢說儒生會誤國啊?哪怕到了明末儒生一誤再誤,所造成的危害不在閹人、武夫之下,到了清朝治史,也把所有屎盆子都往後兩者腦袋上扣,儒生只要不黨同那兩者,一律都是白蓮花……
衛元嵩離開之後,魏文成跏趺而坐臥榻之上,不禁皺眉沉思。他預料到宗教界將會掀起一股狂風暴雨,就不知道這風雨將會有多猛烈,具體發作的日期在多久之後了。多少有點兒懊悔前世讀史太少,光知道有“三武一宗滅佛”,也知道三武是指魏太武帝、周武帝和唐武宗,一宗是指周世宗,但周武帝究竟是who了?卻實在回想不起來。宇文邕是周武帝嗎?還是說下一代或者更下一代?
周武、周武,“武”乃諡號,只要宇文邕不死,就沒人知道他的諡號是啥。魏文成作為穿越者,理論上是應該知道的,可卻偏偏想不起來……
他倒並不在意滅佛之舉,只是琢磨著,自己要怎樣才能避過這股風浪呢?其實以他如今的能為,倒不怕被風浪沒了頂——大不了還俗好啦,我又沒那麼虔信——可多少是件會影響到自身修行的麻煩事兒。要不然自己找個機會返回慧可身邊去?廣福禪寺是在北齊境內,肯定不受波及,而且就算真撞上滅佛之舉,那樣小破寺估計也沒人搭理。少林寺就不同啦,廣有山林良田,官府哪有不垂涎的道理啊?要打壓就必然打壓你!
正在沉吟,忽然門外沙彌通傳,說又有客來拜。魏文成就奇怪啊,今晚上怎麼了,一會兒一個……除了衛元嵩,理論上我在長安城內也不該有別的熟人哪。下榻迎接,就見走進來的竟然是一個陌生面孔的道士。
同樣要等關閉房門,道士才自我介紹,說:“貧道張賓。”
魏文成不禁皺眉,心說你跟衛元嵩各行其事嗎?為什麼他已然來過,得到了滿意答覆之後,你又要跑我這兒來?總不成你想勸我入道……難道是打聽出來了,自己原本是道家弟子?
正感詫異,張賓卻擺擺手,示意魏文成在榻上坐下。魏文成笑著一指因為犯懶,還沒來得及收拾起來的高枰:“豈有客不坐,而主人獨坐之理?”然而張賓仍然堅持,魏文成不清楚他究竟有何用意,只好滿心疑惑地退回去坐下了。
就見張賓伸手從懷內取出一件物事來,金屬質地,呈長方形,也就一巴掌大小,下面還有短柄。他手捏著短柄,將那物事朝著魏文成就是一晃,隨即偏頭朝其面上望去——魏文成也瞧見了,那玩意兒光光滑滑,就好象一面鏡子,裡面一團白光閃爍。
張賓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得非佛前明燈顯化耶?”
魏文成大致明白了,估計這玩意兒就是所謂的“照妖鏡”啦,張賓也不知道為什麼懷疑自己並非人類,所以特意執此物過來相照……如此看來,這張賓也是個有本事的,起碼有資本,並非凡俗道士。他心說什麼“佛前明燈”?燭臺就在我身旁不遠,你確定沒有照歪了,直接照見的是燭光?
當下微微而笑:“先生以衲子為精怪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