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荒地上搭乘了郵車。我被夾在雷卓斯和一個相當肥胖的老紳士中間,車走得很快,夜氣很涼,儘管如此,我無疑一上車就打起盹來,接著便熟睡得像塊木頭,上山頭又下溪谷,過了一站又一站;最後直到肋下捱了一拳,我才醒來,睜開了眼睛,發現我們正靜靜地停在城市街道上一座大的建築物前,而天已大亮了。
“我們在哪兒?”我問道。
“布里斯托爾,”湯姆說,“下車。”
特里羅尼先生已選定遠遠處於船塢下方的一家旅館為落腳地,以便監督船上的工作。現在我們得到他那兒去,而令我大為開心的是,一路都是碼頭和大量的各種型號、帆式和國別的船隻。在一艘船上,水手們唱著歌於著活;在另一艘船上,人們高懸在我上方的桅杆頂上,攀在看上去不比蛛絲粗的繩索上。儘管我一直生活在海邊,在這之前卻似乎從未離海這麼近過,柏油和海鹽的氣味有種新鮮的感覺。我看到了那飄洋過海、遠道而來的最奇特的船頭雕飾。此外,我看到了許多老水手,耳朵上戴著耳環,蓄著繞腮的一圈大鬍子,辮子上塗著柏油,邁著搖擺、笨拙的水手步;即便見到同樣多的國王和大主教,我也不會這樣開心。
而我本人也即將出海,乘著雙桅船,和一個吹哨子的水手長以及留著辮子、唱著歌的水手們一道出海;出海,駛向一個不知名的島,去尋找埋藏著的寶藏!當我還沉浸在這歡樂的夢想中的時候,我們突然來到了一座大旅館的門前,正遇到了特里羅尼鄉紳,他全身妝扮得像個海軍軍官,穿著一套結實的藍衣服,面帶微笑地從門裡走出來,惟妙惟肖地學了個水手步。
“你們來啦,”他叫道,“醫生昨晚從倫敦回來了。好極了!船上的人齊了!”
“噢,先生,”我叫道,“我們什麼時候啟航?”
“啟航!”他說,“我們明天就啟航!”
八 在掛“望遠鏡”招牌的酒店裡
在我吃過早飯後,鄉紳給我一張寫給約翰·西爾弗的便條,地址是掛“望遠鏡”招牌的地方,並且告訴我,順著到船塢的路線走,會很容易找到那個地方,要特別留心掛著一個巨大的黃銅望遠鏡作招牌的小酒店。我出發了,為能有機會看到更多的船和船員而感到欣喜若狂。由於船塢現在是最忙的時候,我就在擁擠的人群。雙輪馬車和成捆的貨物中間穿行,直到找到了所說的那個酒店。
那是個非常活躍的小娛樂場所。招牌是剛油漆過的,窗戶上掛著整潔的紅色窗簾,地面上鋪著乾淨的細沙。酒店兩面臨街,兩邊各開了個門,這使得這間大而低的屋子可以一覽無遺,儘管裡面煙氣騰騰的。
顧客差不多都是海員;他們說話的聲音那麼大,以至於我立在門邊,幾乎不敢進去。當我正呆站在那裡的時候,一個人從旁邊一間屋子裡出來了,我一眼就看出,他肯定就是高個子約翰。他的左腿齊大腿根鋸掉了,左腋下架著個柺杖,行動卻靈巧得令人讚歎,像小鳥一樣蹦來蹦去。他長得又高又壯,有一張大得像火腿的面孔——扁平而蒼白,然而機智,帶著微笑。說真的,他看上去有種極為活潑風趣的氣質,他吹著口哨在各桌間周旋,不時冒出一句逗趣的話,或者拍一拍他比較親近的顧客的肩膀。
現在,和你說實話,從鄉紳特里羅尼的信裡第一次提到高個子約翰的時候起,我心裡就暗自生疑,他可能就是那個我在“本葆海軍上將”旅店留心好久的“獨腿水手”,但是隻要看一眼我面前的這個人,就足以讓我打消這個念頭了。我已經看到過船長、“黑狗”,還有瞎子皮烏,我想我知道海盜該是個什麼樣子——憑我的感覺,那是和這個整潔、和氣的店主大相徑庭的人物。
我立刻鼓起了勇氣,跨過門檻,徑直奔他站著的地方走去,他架著柺杖,正在同一個顧客攀談。
“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