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司馬光將茶杯緩緩擺正,而後嘆息道:“師父,弟子冒然打擾,實在是有罪……只是有件事情,弟子不能不如實相告。”
王寧安沒有開口,而是做了一個讓他繼續講的動作。
“是這樣的,前不久議政會議透過,答應戶部可以隨意發債,並不需要經過銀行……這事情實在是太過分了!他們簡直把師父一手建立的金融系統,給徹底摧毀了,他們是何居心啊!”
司馬光顯得悲憤不已。
“沒有銀行介入,就沒有金銀作為抵押,說白了就是想發多少,就發多少。這些年財政赤字非常高,加上對外用兵不斷,如果沒有限制,勢必會濫發鈔票,弄得嚴重通膨……到頭來,害的還是普通百姓,師父,這事情可不小啊!”司馬光顯得很委屈道:“弟子強力反對,他們就視我如寇仇……這段日子,先是遼東的事情,接著是發行債券的事情,他們居然把弟子趕出了新政學會,這可是師父的心血啊,不是他們的,他們憑什麼擅自做主?簡直欺師滅祖,無法無天!”
司馬光像是小學生告狀似的,大聲指控著。說到了悲憤之處,簡直聲淚俱下。
“戶部濫權,胡作非為,沒有半點制約……如果一直這麼下去,要不了多久,就會天下大亂,弟子實在是不忍多年變法成果毀於一旦,也不忍師父一手打造出來的盛世,變成夢幻泡影。弟子之心,天日可鑑,請師父明察啊!”
王寧安緩緩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他微微嘆氣。
“君實,我已經立刻首相位置多年,如今的情況和我當初也不盡相同……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到底該如何做,我說不好。或許他們的作法,沒準也是一條路子,你要指責,也需要有真憑實據才行!”
“有!弟子有!”
司馬光立刻道:“最近幾日,金融市場已經連續大漲,期貨也是如此,光是糧食一項,就漲了一半還多……這就是他們濫發貨幣的初步惡果,接下來還有更大的危機,一旦金融漲得太快,吸納各種資金進去,必然會影響到實體……這金融市場波動起伏,助長投機,更是遺禍無窮。師父反覆強調的就是這些,他們怎麼敢做!”
司馬光用盡了全力,不停告狀,王寧安只是聽著,卻不置可否。
到了最後,王寧安才突然道:“呂誨的案子是怎麼回事?”
從金融跳到了案子,司馬光有點被閃了。
但他很快明白過來,作為金融鼻祖,王寧安比什麼人都瞭解金融遊戲,他只要點到而已,再多說就是鄙視老師的智商了。
提到案子,司馬光更加惶恐。
他立刻躬身施禮,萬分歉意。
“師父,是弟子看錯了人,呂誨的確有貪賄行為,刑部和都察院已經再辦了……弟子居然推薦這樣的敗類接掌遼東,實在是無識人之明,弟子已經向蘇相公請求處罰。”
王寧安又是點了點頭。
“君實,你覺得一個堂堂大理寺卿,又怎麼會貪贓枉法,知法犯法,難道他活得不耐煩了?”
司馬光苦笑道:“呂誨貪婪成性,前些年投資股市,嚐到了甜頭兒,便一發不可收拾……雖然朝廷三令五申,已經不許官吏隨便介入經營,也不許官吏親屬隨便參與……偏偏這個呂誨全然忘了朝廷法度,弟子以為,應當嚴懲,以儆效尤!”
王寧安略等等,還想聽司馬光說更詳細一些,可是這位卻不願意多說了。
“官風吏治,最難,也最緊要,你們的心裡要有一把尺子。”王寧安含笑道:“君實啊,我還要給殿下上課,你留下來,等吃過晚飯,我們繼續聊。”
司馬光遲疑一下,為難道:“師父,只怕今晚不成,政事堂還有個會議……這個,弟子立刻去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