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妙地一個轉身,玉臂往桌邊客人的肩上一搭,俯耳低聲道:“公子,不送我一杯酒吃嗎?”
唐玉清慌亂地推開她,窘道:“請自便。”剛才那股吹過他的脖頸的熱浪夾著酒香,把他的臉都燻紅了。
何月香果然自己提了酒壺,滿斟了一杯酒。酒斟得急,居然斟起了一個喜花兒,忙舉將起來,往唐玉清口邊送去,唬得唐玉清閃避不及,驚慌失措地向後退去,結果被屁股底下的長木凳兒一絆,跌了個四腳朝天。
客人們大笑起來,又放肆又暢快。皇甫翩翩亦拿袖子掩了掩嘴,抹去那止也止不住的笑意。何月香在她旁邊坐下,左手託著下巴,右手捏著酒杯,又愛又憐地望著狼狽不堪的唐玉清,嘴角綻開一朵極其天真的微笑,稍縱即逝,復搖頭嘆道:“可惜呀!可惜了一個喜花兒。”酒杯裡,喜花兒當真已經散了。而她憐惜的到底是人還是喜花兒,就沒人知道了。
唐玉清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攜了皇甫翩翩,逃也似的離開了“月月香”,正好在堤岸上碰到了剛剛下船的安戲蝶與唐婉清。
唐婉清一眼就看出了唐玉清的氣惱,奇道:“大哥,你怎麼了?”
唐玉清更不答話,加大步子往前走。
唐婉清越發好奇,帶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神氣向她大哥追去。
皇甫翩翩的心倏地抽緊了,捏著長長的髮梢,不知是該追上去,還是繼續慢慢和安戲蝶一塊兒走。
“翩翩。”
她螓首低垂,不應聲,腳步卻放得更慢了。
“三月六日,晚上三更,我在聚賢莊門外等你。”
她還是不應聲。
“一定要空手。為了保全你的名聲,我要造成一個將你擄走的假象。”安戲蝶的聲音裡閃過一絲焦燥,“聽清了嗎?”
“擄走?假象?”皇甫翩翩困惑地抬起頭,瞥了他一眼。
“我要你跟我走!”
他要她跟他私奔!皇甫翩翩捏緊了髮梢,雙腿緊張得發軟,幾乎走不動了,“唐玉清怎麼辦?”
她的聲音乾燥沙啞,把他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唐玉清。只要她願意跟他走,唐玉清就不成為問題。眉頭一皺,他道:“木已成舟,沒有回頭路可走。你總不能……我也不許你欺騙他一輩子。”
“聚賢莊會輕易地罷休嗎?”
“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會承擔一切的責任!”
皇甫翩翩依然低著頭,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卻能感受到他的熱切,一股暖流湧上她的心頭。
“翩翩,”他柔聲道,“把手伸出來。”
“不!別人會看見的。”
“一下下就好。”
猶疑地,她伸出右手,剛攤開手掌,就見唐婉清回頭招手道:“你們走快點啊!”嚇得她驚惶地收回了手。
安戲蝶一把抓住她的手,將一個熱乎乎、圓滾滾的像雞蛋一樣的東西放在她的掌心裡,清清嗓子,才道:“別摔破了。”他不是一個善於說甜言蜜語的人,故此在表達自己感情的時候,顯得十分笨拙,“我親自煮的。在袖子裡揣了很久。”
唐玉清兄妹停在一棵柳樹下,回頭向他們張望。
皇甫翩翩來不及看手上的是什麼東西,匆匆忙忙將它籠入袖子裡,像個瞞著父母搞惡作劇的孩子一樣,又興奮又害怕。
“不見不散!”安戲蝶低聲地強調,“如果遇到什麼難題,一定要來找我。我就住在聚賢莊對面的客棧裡。”
唐婉清等得不耐煩,蹦蹦跳跳地往回跑,插到兩人中間,連笑帶喘地將唐玉清出的笑話說給安戲蝶聽。
唐玉清氣得臉發青,賭咒發誓道:“唐婉清,你敢多說一個字,我就再也不認你做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