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跳躍,晃得徐奮鬥的眼睛發花,腦袋都暈了。
你還記得那年冬天,咱們坐著“熱特”一塊兒去加工廠拉麵粉的事兒麼?徐奮鬥興致勃勃地說。下午拉著一車麵粉回來,走半道那車的車軸斷了,猛一下就翻了車,咱倆都摔到了溝裡。一隻麵粉口袋死沉死沉地壓著我的腿,我好容易把口袋挪開了,坐起來一眼就見你直挺挺地躺在一邊,身子一動不動,臉上全被面粉烀住了,一身兒白色,就像被雪埋了似的,我嚇得也不會動彈了。你知道我當時覺得你像個啥嗎?徐奮鬥側臉問。
像個……像個大夫?至少也像個手術檯上的麻醉師吧。夏至回答。
哪呀,你就像一個生物課上用的石膏模型人……還有那個……那個,那個老鄉說的白衣無常吊死鬼兒……徐奮鬥說著就憋不住樂,一邊樂著一邊繼續說:我趕緊把你臉上的麵粉都扒拉開,你,你開始喘氣兒了,我想這不還沒死嘛,就使勁掐你的人中,結果怎麼著?你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把鼻孔裡的麵粉全噴在我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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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維多利亞(4)
徐奮鬥哈哈大笑起來。夏至也嘿地笑了一聲。笑得很有節制,不像徐奮鬥那麼肆無忌憚的。徐奮鬥後來又講了一些當年的笑話,比如有一年過元旦,他倆合夥花了七塊錢到老鄉那裡買了三隻雞,竟然一頓全吃完了。可這樣的事情,夏至嗯嗯的應著,卻是接不上茬,好像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這讓徐奮鬥多少有些掃興。徐奮鬥不遠萬里奔到維多利亞來幹嗎?就是來找夏至憶舊,來共同懷念那一段難忘的青春時光啊。
徐奮鬥的眼前出現了一片開闊的草坪,幾棵高大的楓樹,血紅色的楓葉如同無數面紅旗,在風中飄揚。楓樹掩映著一棟二層的木頭房子,敞開的走廊上吊著幾隻花籃,一些不知名的鮮花像瀑布一樣垂下來。一棵楓樹下襬著白色的桌椅,盤中的水果像蠟製品一樣光滑。有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兒,迎著汽車跑過來。徐奮鬥知道這是夏至的小女兒凱蒂,是他和夫人到加拿大以後生的,他的大女兒已經到美國去上大學了。
到家了。夏至說。希望這兩天你能在這裡過得快活,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夏至把車停在草坪外,然後解下安全帶,走到另一側為徐奮鬥開車門。這個彬彬有禮的動作就像剛才那句話,似乎都在提醒著他與夏至之間的主客關係,讓徐奮鬥感到不舒服。他隱隱地覺得,夏至好像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仗義爽快的夏至。他一路上的話都很少,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
夏至領著徐奮鬥參觀了自己的房子,樓下是一個敞亮的大客廳、開放式的廚房,以及一間客房。樓上有兩個臥室、一間兒童房和一個書房。房間裡的陳設都很簡樸,傢俱看上去也是極普通的。徐奮鬥心想,這房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住在這裡都能把人憋死。夏至在這麼個偏僻的海島上當教授,換了徐奮鬥,就是工資再高也不會幹的。
當徐奮鬥走到用柵欄圍成的後院時,眼前頓時一亮,情緒立即興奮起來。
他看見了兩隻雞,是城裡早已很難見到的放養的活雞——一隻紅毛公雞和一隻黑母雞,正在草地上互相追逐。公雞昂首闊步,鮮紅的雞冠一步一顫,斑斕油亮的羽毛在風中抖動;母雞低頭在草叢中覓食,忽而扯出一條蚯蚓,急急銜到一邊去了。柵欄的角上,有一間低矮的木頭小屋,想必是主人搭建的雞舍了。徐奮鬥忍不住朝著雞們走近一步,那兩隻雞竟然一前一後忽地煽著翅膀飛了起來,撲楞楞飛到了小樓偏廈的屋頂上。那隻紅公雞單腿獨立,昂起腦袋,仰天長嘯一聲——那叫聲猶如一支嘹亮的小號,悠長而放肆,在這寂靜的郊外住宅區,大有石破天驚之感,足可傳出好幾裡地遠去,把徐奮鬥的耳膜震得生疼。
那般傲慢與雄踞的勁頭,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