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李秋君坐上了回鄉的火車。同行的是同車間的一對夫妻,兩口子是帶著孩子回家探親的,一路上,那兩歲多的孩子一直哭鬧不行,嚷著要下車。
火車上了鐵軌,怎麼可能下車呢,他們很有耐心,一直在哄著,抱著走來走去。李秋君就幫著開啟水,看東西,心裡覺得孩子還真是個麻煩的小東西啊。
這趟火車擠滿了人,買不到臥鋪,只能擠在硬座上,熬上十一二個小時,才到了省城。
在那裡,李秋君與他們分了道,坐了回鄉的大客車,幾番周折,才在大年二十五那天回到了家裡。
老家還是之前那副模樣,灰濛濛的天,帶著土腥味的空氣,多年沒見改變。與渡口相比,天氣冷得要命,平時只穿一件外套的李秋君,早就套上了大棉襖。
三妹得了信,早早在村頭站著,挎個籃子支稜著脖子猛瞧了,看見李秋君的身影,她尖叫著揮舞著手裡的籃子衝下了田坎:“二姐你回來了啊!”
李秋君笑嘻嘻地迎了上來,晃了晃手裡的包:“我給你們帶了禮物。三妹,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啊?”
三妹李夢君是家裡三個女兒中最肯長的一個,大姐162的樣子,老二李秋君才158,三妹已經超出她們半個頭了,估摸著最少也有168,算是基因突變。
她不僅身材高挑,長得也好看,鴨蛋臉,圓圓的眼睛,隨時都是一副笑模樣。很是招人喜歡。
三妹今年十八歲了,初中畢業後沒考上高中,去了省城的一家衛校就讀,學的是護理專業。畢業之後在省城一家小診所打工,也就比李秋君早回來三四天。
姐妹兩人挽著手,穿過一片片荒蕪的稻田,笑嘻嘻地往家裡走。
李夢君指著兩旁的田地說:“二姐,這些地你瞧瞧,多肥的土啊,可惜沒人種,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
“是啊,想想我們小時候,為了和鄰居爭塊地,還差點打起來……”李秋君也笑著搖頭,感覺如同隔世一般。
“二姐,你咋還是一個人回來啊,你今年都22啦,還沒交男朋友?”李夢君忽然問道。
李秋君覺得有些汗顏,自家三妹性格開朗,在衛校的時候就交過男朋友,而自己卻傻乎乎的一次也沒談過。
所以她乾脆利落地說:“明年我就帶你姐夫回來給你瞧瞧。”
李夢君哼了一聲:“那我就等著紅包啦。”
兩人又聊起了大姐的事,今年她又不回家,早先兩人都給她打了電話,電話裡她冷冷的。她說父母都不歡迎她,回去做啥,還說自己死在外面,也沒人會管。
姐妹兩人越說越氣,相約著回去的路上,要去找她,好好說她一通,怎麼能家都不要呢?
說話間,看到了自家那座破舊的小院落,被燻得漆黑的廚房,低矮昏暗的幾間屋子,在村子裡算是很破舊的了。
“咱爸不是有退休工資嗎?咋不把這房子修修啊?”李秋君皺眉。
李夢君又哼了一聲:“修啥修,咱爸那幾百塊錢,還不夠奶奶那家人折騰的,一會兒這個病了,一會兒那個病了,當咱家是提款機!”
早幾天回來的李夢君吐槽了起來,說起奶奶的偏心眼和姑姑的潑辣,就一肚子火。還說等過完十五,就要回省城,眼不見為淨。
李秋君小聲地說:“咱們可以躲,媽卻不能,就這樣熬了半輩子呢……”
她的話音剛落,李母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一身樸素的藍布棉衣是十年前的樣式了,略有些花白的頭髮就係了一個襪子圈,寒酸得很。
李秋君覺得母親又老了許多,她才剛剛五十呀,瞧著就跟城裡那些六十多的一樣了。
她見到女兒,就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回來了?去叫你們爸爸洗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