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男人才不講道理!”她不甘示弱地回嘴。
“我哪裡不講道理?”他瞪著她。
“我又哪裡不講道理?”她白他一眼。
“你——”他氣結,“我懶得跟你說。”說著他別開頭,繼續穿他的衣服。
“我更沒閒工夫跟你吵。”她也別過臉,彎身撿起一條大毛巾披在身上。吵架的時候沒有穿衣服,彷彿氣勢一下子弱了很多似的,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就這樣,再度擁抱後的第二天清晨,他們用傻乎乎的吵嘴掩飾心中所有紛亂情緒。彷彿只要專心地怒目相對,就可以成功忽略這一刻空氣中浮起的絲絲甜意和由此引起的淡淡尷尬。吵完了,他們默默地穿衣,梳洗。然後,裝著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他們分工作早餐,沒有一句對話,默契卻好得驚人——衛嵐專心地在鐵盤上煎出兩個微焦的荷包蛋,任偉倫目不斜視地煮開水泡咖啡。狗兒花輪彷彿也感受到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怪異氣氛,它乖乖地趴在廚房地板上,集中精神吃狗食,一聲也不叫。
熱氣騰騰的早餐端上了柚木桌。他為她倒咖啡,挑起眉淡淡地問著:“幾顆糖?”
“一顆半,不加牛奶。”她也淡淡地答,頓了一會兒,反問:“荷包蛋上灑鹽巴還是胡椒粉?”說著潦草地把兩個調料罐推到他面前。
“都要,先灑鹽巴,再灑胡椒粉。”他回答著,心裡卻想:這個女人果然是一點兒都沒變,喝咖啡加糖還要一顆半,口味挑剔得很,真難伺候。
“哦。”衛嵐應著,心裡也想:這個男人的龜毛癖好這輩子是改不了了。其實先灑鹽巴或者先灑胡椒粉又有什麼分別?嘖嘖,就他毛病多。
問題問完了,用餐時間再度陷入沉默無聲的尷尬狀態。他和她都很專心地吃著盤子裡的早餐。
衛嵐低頭用小刀切著荷包蛋,微焦蛋白中的蛋黃驀地流出來,沾在銀亮的餐刀刀刃上,這情景看在她眼中竟顯得有些莫名的曖昧。她無法控制自己紛亂的思緒,每吃一口早餐,她都無法剋制自己的大腦清晰地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又一幕。
昨天晚上,他——抱了她。暌違三年之後,他的身體比她想象中更熟悉、更溫暖、更令她沉溺……當他輕柔地在她耳邊喘息著喚她“嵐”的時候,當他以丈夫疼愛妻子的那種方式溫柔地吻著她的時候,她的心裡溢滿了喜悅和激動。是太久沒有被男人的臂膀擁抱了?抑或——是她乾旱的心田一直只等著他的擁抱來滋潤?他,畢竟曾經是她至愛的丈夫啊……衛嵐望著餐盤中糊成一團的荷包蛋,眼眶不知為何有些乾澀。
儘管嘴上不願意承認,可是她心裡卻比誰都清楚,說什麼第二春,說什麼重新出發找幸福,全都是自欺欺人。她的身體和她的心靈——一直只要他,只接納他,只等著他呵。儘管嘴上說得再刻薄再難聽,心裡再不甘再怨懟,她——仍然要命地眷戀著他。
於是她不自覺地回想起一首由某位新加坡女歌者所演唱的老歌來。記得那首歌叫做《傷心》,歌詞裡有這樣一句:“無論我們怎麼吵、怎麼鬧,愛過的誰都無法忘掉。如果我這樣就看你走了,我一定會傷心到老。”
持著餐刀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有個脆弱的念頭在她心頭浮現,隨即牢固地紮了根——原來,在過去的三年中她一直是傷心的,她從來沒有真正快樂過。她離婚了,一個人住一間小套房,養一條狗,三年沒有戀愛。每天每天,她沒心沒肺地工作,沒頭沒腦地跟狗兒對話,自以為平順而安好地生活著,自以為一個人的日子也可以充實而富足,但其實——她從未充實過,也從未富足過。她的日子很空虛,她的心裡很貧瘠,因為那個她惟一深愛過的男人,已經變成她的“前夫”。當初是她一念之差從他身邊逃開,而現在,她連承認自己的悔恨都嫌太遲……
衛嵐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