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歪哥洗浴時用的都是藥湯,藥材隨節氣變化不同,得此保養,這兩年來除了發水痘以外,基本沒有生病。就是談吐言辭,也比一般的兒童都慧黠許多,這就是因為天生元氣強健,靈智開得早,天分也強,雖然年紀還小,但似乎已經把同齡人給比出了孱弱愚鈍來了。他自己白白胖胖、乾乾淨淨、笑口常開、言辭便給,就是捉狹起來,都那樣惹人喜愛,文娘這個小阿姨上回過來,就抱著他親了又親,比對當年的小焦子喬,不知親熱了多少倍。就連回去之後,還時不時令人捎些東西過來,給歪哥使用。
就是孫夫人,上回又來香山進香,過來和蕙娘吃茶說話時,都對歪哥讚不絕口,笑道,“要比我們世子當時,不知健壯了多少倍!”
說起來,孫夫人也是命苦,雖然生育了兩次,但一子卻在襁褓間便夭折了,夫妻分別多年,以孫夫人如今的年紀,要再生育恐怕也難些,。孫侯這些年孤身在外,豈能少人服侍?他也還算聽話,不比那些浪蕩的官兵,從海外帶了金髮碧眼的白膚美人回來,寵幸的都是孫夫人打發了隨在身邊的姬妾,饒是如此,也還是添了二女一子,這次子命好,還在襁褓中就得了世襲的千戶功名,按孫夫人的為人,待他又不會差,因此上回文娘說孫夫人,便道,“都說雖是國公夫人,可也沒什麼意思,去了個多病的太夫人,又來個多病的小姑子,身份還尊貴得很!小世子還有個千戶兄弟,再尊貴又如何,日子倒過得沒楊家那個嫉妒誥命快活。”
京城婦人的口,真是比鋼刀還要尖利,桂含沁這幾年來大放異彩,在海上百戰百勝,先驅逐了大波海盜,立下功勳,前一陣子巡海時,又和佔據了呂宋的西班牙人有了小小摩擦,他脾氣大,竟擅自把小呂宋打下,所有西班牙人一律驅逐出去,現正在小呂宋上作威作福。朝廷的文官們,不知有多少人彈劾他擁兵自重,就是牛家的侯爺,也道他飛揚跋扈,是給朝廷惹禍。可這些彈劾的摺子到了皇帝跟前,就和泥牛入海似的,一點回音沒有。倒是那牛家的少夫人,給他起了個諢名,‘怕老婆大將軍’,這一諢號已是流傳天下不說,如今牛家人又給他太太起了個‘一品嫉妒誥命’的諢號,一樣也是轟烈流傳。都說這兩夫妻自己難尋朋友不說,就是他們的女兒,將來怕也是不好找夫家了。
蕙娘見孫夫人似乎是發自內心地喜歡歪哥,也有些替她感慨,又因歪哥怕生,不大理會孫夫人,便**他道,“你知道孫伯母手上有什麼?有你愛吃的桂花糕呢。”
原來歪哥飲食,受到他父親和廖養娘的嚴格控制,就是怕他蛀牙、虛胖,桂花糕雖香甜,可他一天只能吃一小塊,想要再多,絕對沒有,再哭鬧也是無用的。蕙娘便把這一小塊桂花糕,放入孫夫人手中,笑道,“你逗了伯母開心,便能提早享用這塊糕點啦。”
見歪哥樂得一蹦,她悄悄地和孫夫人道,“嫂子別先就給他,起碼逗他一炷香再說。”
孫夫人再嚴肅,都被蕙娘逗得噗嗤一笑,“你哪裡是養兒子呢,倒像是養個貓兒、狗兒。唉,不過孩子最有趣,也就是這段時日了,略略長大,有了自己的心思,便沒現在這樣純善可愛啦。小世子過了三歲,送出去開蒙學了規矩,便一天勝一天克己有禮,我這個做孃的,有時都嫌他無聊。”
她平時剛強嚴肅,唯獨在提起兒子時,神態頓時柔和了許多,蕙娘想,“這孫家一族上下,多少煩心的事情,孫侯又不在,她一個人擔在肩頭,看起來居然還並不多麼抑鬱,也許就是一心撲在兒子身上,人有了寄託,日子就好過了。”
由孫夫人,她不禁又想到了自己:人活在世上,誰都有一個寄託。真正毫無寄託的人,就像是從前的焦四太太,雖然活著,卻也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身處絕頂富貴中,可也不見得有什麼樂趣。倒是如今真正開始貼身教養焦子喬了,她才漸漸地活泛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