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的腳步,並沒有隨著他的感慨停下。
畫面一轉。
段小樓家裡的院子。
成親時鋪著紅地毯的地方,鋪著一張大白條幅,上面寫著“段小樓死路一條。”
房簷、樹上貼著各式各樣的白色標語。
成親時立著的腳踏車,倒在地上。
屋裡傳出段小樓的嘶吼。
“菊仙!!!”
程蝶衣聞聲,拖著劍衝進屋裡,很快被段小樓打了出來。
屋裡,菊仙上吊了。
桌上放著酒菜,地上的火盆還在冒著煙,床上的蚊帳落在窗邊,紅燭的火焰還在跳躍。
一切都像是纏綿雨夜過後的第二天。
而那個歡愛的女人,卻穿著一身喜服,被逼得離開人世間。
她沒有穿鞋,就像來找段小樓時一樣。
牆上的照片還完好無損。
兩個人卻被紅燭從中間分隔開。
就像段小樓在無數人面前喊出的那樣。
“我與她,劃清界限。”
熒幕前。
眾人捂臉的捂臉,嘆氣的嘆氣。
這一幕沒有一滴血,卻讓眾人感受到血淋淋的殘酷。
菊仙有勇有謀。
特別是在這個時期,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
段小樓要揭發程蝶衣,她出口攔著。
程蝶衣最在意的劍,被扔進火裡,她衝上去救。
她既想保護程蝶衣,又想保護段小樓。
偏偏就是這兩個人,一個揭發她當過妓女,一個宣稱與她劃清界限。
一人給了她一擊。
但能怪誰……
在那種環境下,誰又能責備段小樓是個惡人?
似乎沒辦法責怪誰。
甚至連小四,也算不上始作俑者。沒他,他們也很可能走到這步。
蝶衣說,“是咱們自個兒一步一步一步步走到這步田地來的。”
但這一步步的背後,還有個推手,那就是時代。
時代逼著他們,做出一步步的選擇。
要是有選擇,誰願意當妓女,誰願意去給敵軍唱戲?
要怪,大概只能怪時代與命吧。
影片沒有給大家繼續感慨的空檔。
畫面一轉。
時間來到1977年,回到了影片開頭的體育館。
段小樓回憶起二人年幼時的場景,提氣唱出《思凡》的詞:“小尼姑年方二八!”
這無意間喚醒了程蝶衣心中小豆子的回憶。
“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
夢醒了。
寶劍落地。
全片結束。
……
劉科長長嘆一聲,抬手捂著眼睛。
小豆子被師父教導從一而終,被師父和師兄,還有那個時代硬生生拖進戲裡當上了虞姬。
可後來,戲裡的霸王、虞姬的位置一個個被奪走。
菊仙奪走了戲外的師兄,臺上的霸王也與他分別了數次。
好不容易與菊仙取得和解,找回了臺上的霸王,卻被小四搶走了臺上的虞姬。
最後,在人性扭曲的揭發中,曾經那位霸王給他來了狠狠一記背刺。
戲中的霸王徹底消失。
只剩下虞姬自己活在世上。
最後,師兄的一句話讓他忽然意識到,就連虞姬,也是假的。
他本是男兒郎啊。
錯了,全錯了……
可即便他認識到全錯了,最後也做到了從一而終。
無論對戲曲,還是對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