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他們還沒把公事辦完呢,自己就換了一身便服,讓江樊扮成個壯士的模樣,叫其他人回衙門聽差,讓江樊帶上散碎的銀兩,留下兩匹馬。江樊趕緊攔住縣太爺,說:“太爺,您可別這麼幹。您升大堂理事的時候,見過的人可多了,要是被人識破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鄧九如不聽,江樊也不敢再往下說了。看著天氣不好,他們就遊玩了兩三個村子,到處人家都誇獎這位太爺實在是個清官,江樊一個勁兒地催著回衙門。縣太爺呢,趁著天氣不好,非要在外頭住下。
果然看見前邊樹木老多了,走近一看,原來是個鎮店。進了鎮店,是東西大街,南北都是鋪戶,可熱鬧了。就是有一件事兒挺奇怪,鋪戶的匾上四個角上都有四個小字,寫著 “朱家老鋪”。十家鋪戶有八家都是這樣。走到東頭路北,有個朱家老店,鄧九如就讓江樊去打店。江樊趕緊下馬,不一會兒回來說:“哎呀,各房全都有人住了。就後面有一連八間正房,還有兩個兩間的,四個一間的,沒人住。” 鄧九如說:“倒也可以。” 下了馬,把馬上的包袱拿下來,交給店內夥計去遛馬。夥計帶著他們到了後面,就住那兩間屋。打來洗臉水、烹茶,都收拾好了。江樊給斟出茶來,要酒要菜,喝的是女貞陳紹。飯還沒吃完呢,就把燈燭點上了,後來又要了饅頭湯碗吃了一頓。把殘席撤下去,連店錢飯錢都算清了,還格外賞了酒錢。夥計當面謝過,又烹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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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外面有人說話:“到底是哪個屋呢?” 夥計出去說:“就是你們二位嗎?” 回答:“不錯,就是我們兩個。” 夥計說:“住一間還是兩間?” 那人說:“住兩間。” 夥計說:“就在這隔壁,這是兩間。” 隨即把門推開,點上燈燭。兩個人進去,放下褥套行李,打來洗臉水烹茶。這兩個人剛一進屋子,就打了個冷戰。原來這兩個是親兄弟,姓楊,一個叫楊得福,一個叫楊得祿。兩個是鄉下人,在京都做買賣,這是回家,住在這裡。前頭先說有房子,後又說沒房子,這才把他們支到後邊來了。夥計過來問:“要啥酒飯?”
那兩個人隨便要了點菜,要的是村薄酒,要了二斤餅,兩碟饅頭。鄉下人能吃。飽餐了一頓,撤下去,拿了店錢飯錢。
天到二鼓時分,他們就嚷起來了,說:“你們這個賊店,我們要搬家了,還給我們店錢吧。” 店裡夥計趕緊過來說:“客官別嚷。” 住店的人說:“你們這個賊店。” 夥計說:“你咋就看著是個賊店呢?要是讓人聽見,我們這買賣就不用做了。” 那人說:“你就是給我房錢吧,我們不住了。” 連鄧九如帶江樊都聽見了這件事,也就出了屋子。夥計說:“要找給你們錢不難,你得說說,是咋回事。” 那人說:“你們這賊店,如今鬧鬼呢,肯定是你們害的人太多了。” 夥計說:“你這更是胡說了。你只管打聽打聽,我們這個店裡不死人,每遇有病的,病得厲害的,必叫人或推著,或搭著,路遠的也一定要推著、搭著送回家去。或者左右鄰近有親戚朋友的,必派人給他們親朋送信。我們這店裡,從來沒搭過棺材。” 那人說:“你說不鬧鬼,你去屋裡瞧瞧去。” 夥計說:“這時還鬧嗎?” 那人說:“不信,你進去瞧去,瞧去。我們剛吃完了飯,一歪身,就看見這蠟苗忽然烘烘的有一尺多高,並且蠟苗全是藍色的;不多會兒,蠟苗越縮越小,縮到棗核那麼小。我一瞧,也是害怕;我兄弟一瞧,也是害怕。忽然又從八仙桌底下出來了一個黑乎乎的物件,高有三尺,腦袋有車輪子大小,也看不見胳膊,也看不見腿,出來衝著我們一撲,我們就跑出來了。虧了我們跑的快,要是跑的慢,就完了。” 夥計說:“這都是沒有的事。” 那人說:“你不信,你進去把我的東西拿出來。你一進去,那個鬼就在那裡對著。” 夥計又膽小,起先就毛骨悚然;又聽這一說,哪裡還敢進去?鄧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