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半天,店主自當是知道我們的強烈意願的,她便是緊緊的不鬆口……母親是一個要強的女人,想讓她在外人面前低頭是不可能的,說了半天,仍然沒有結果,母親終於急了……
“不買就算了!都說了不講價,已經打了八折!”店主的口氣緊張起來,語氣變得濃重。
“價格這麼高,你們搶錢吶!”
“沒錢別買!沒錢到處瞎看個什麼!晦氣……”店主一閃從我旁邊過去。
母親的臉急的通紅,我都聽得見呼氣聲,一把就拽住我往外走。“不買那就不買!誰還稀罕了!”
這樣的窘迫,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
出了街道,我們走在鄉間小路上,母親在前面,也不說話,山上已經被白雪罩住一部分,隱隱的只有青松的綠色,還露出一部分在外面。
雪下了又停了,路上充滿了泥濘,鞋踩在上面,發出聲音來,我們沿著路走,翻了幾座山,終於能夠看見不遠處的稻田,枯了的水稻樁子在田間一排排排列著,在雪白色之中呈現出一片枯黃。
近處就有兩棵大楓樹,據說已有上百年曆史,現在,它們是兩座“高塔”,白色的,雪將地上的枯葉已經蓋了起來,枝頭上的雪隨著風往下落。
兩棵大楓樹後面是一大片竹林,竹子梢頭的雪往下落,鄰居家的狗衝著這邊叫喚,我的鄰居——我管他叫伯伯,一共有兩個伯伯,大伯二伯的稱呼。
我的那位二伯就裹著大衣,站在房子前面的院子裡,看著我和母親路過,若是個別人,甚至是陌生人,他一定會制止他們家的狗子,可是我們,他就不會。
看見了吧,家貧人微的結果。
我罵道:“死砍腦殼的狗子。”
“罵誰呢?”二伯瞪著個大眼睛喊。
“沒罵你!”我側著臉,看也不看他,直接這麼說,我很不屑,不屑於看見他。
“好歹是個讀書人,怎麼說個話……有人養沒人教的東西!”
“你媽滴個×!老子怎麼樣關你甚麼事情!”他聽到這樣的話,就要從那邊過來——該是要揍我的。
“扯甚麼呢?”母親拉住我的衣襟,“還不快回去,在這兒堵個甚麼氣。”母親瘦小的身體連拉帶拽的拉走了我。
“您就不應該攔著我的。”母親將我的手一甩,“你還別不服氣,你這小身板,你二伯打你兩個咧。”
快到家,田埂上,一個人,歪歪斜斜的映入眼簾,母親慌忙的跑上前去,在新的雪地上踩下一連串腳印,“哎呀!這是上哪兒喝成這樣兒。”
我就在原地看著,我爸一甩手,“沒有醉!用不著扶我……個死娘們……”
母親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她在外面刀子嘴,豆腐心;一旦面對家裡人,她就心軟得很,即是豆腐嘴,又是豆腐心。
四鄉八村的人都說我母親性格好,這樣唯一缺點就是不斷的遷就,而她自己,就苦了。
我爹回去迷迷糊糊一頓大鬧,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我們娘倆依舊熬著糖,只要不過來搗亂,便由著他去好了。
到了天黑的時候,火爐子裡的火還燃著,鍋裡的糖在冒著泡,晚飯已經操辦好了。
我們三個人都圍著火,我那個“醉***親靠在牆邊,一件舊襖子披在他身上,兩邊的臉紅赤赤的,鼻腔的氣息強烈急促,一動也不動。
一盤紅燒肉,一碟燒茄子,湯菜是瓜片湯,還有辣椒,泡菜。
“前幾天就叨咕,等你一回來,我們就殺豬,也好過年。”母親對神志不太清的父親說道。
母親擦擦手,接過我端上來的米飯,並且首先給父親遞過去,“哎呀,宰個豬,還要等我麼?”他這樣說,不經意,筷子在碟子中夾起一挑菜,塞進嘴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