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些黯淡的天水交接處,一片黑壓壓的帆影,正在緩慢而又堅定不移的從地平線上冒出頭來,然後,便是那一片彷彿濃墨一樣的船影,如同天邊的一片巨大烏雲,無聲無息的朝著長崎,飄了過來。
她已經不用去猜測了,場外那些敵人的慌亂調動,城內這些毛利家武士的歡呼,還有毛利元就臉上興奮的神色,都只說明瞭一個問題——鐵甲艦來了!
……
“定遠、撫遠兩旗前哨突進,平遠,靖海,揚威,伏波四旗展開,緊隨其後,威遠旗跟隨中軍!”
錢無病站在高高的船樓上,看到遠處越來越大的城池,放下手中的千里鏡,淡淡的開口道。
隨著他的命令,一邊候立在船舷兩側的旗手,將手中的高高的旗幟搖動起來,片刻之後,兩艘巨大的海船,在一群稍小的船隻的擁簇下,脫離了整個船隊,向前突進著,而在這兩艘船的身後,彷彿蒼鷹展開的翅膀,數十艘船隻在數艘鐵甲艦的帶領下,朝著兩邊緩緩的駛去,若是城外那些慌亂的聯軍將軍的手裡,也有著和錢無病手中一樣的千里鏡的話,他們就可以在千里鏡裡清楚的看到,這些船隻,在行進的同時,船舷下的炮艙的舷板,已經緩緩的開啟,而船尾船樓上那些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的巨大火炮,也在眾多士兵的忙碌下,在快速的裝填著火藥和彈丸。
“一不過更!二不過更,大人,可以定錨了!”跑動的水手,報告著水速,風帆手們,也在瘋狂的收著帆繩,而手中拿著火把的炮手們,更是眼睛一個個全神貫注的看著他們的長官,而他們的長官,則是盯著船樓的令旗,每個人,彷彿都可以聽得見自己的喘息聲。
“側舷,三炮齊發!”船樓那邊的旗幟,終於揮動了,等待了命令半天的炮手們,隨著視線中自己長官的手勢,火把毫不猶豫的伸向早就準備好的火繩上。
“砰砰砰!”一連串巨大的聲響,彷彿悶雷一樣的響起,巨大的船身,也彷彿被一個巨大的手掌,朝後推了一把一樣,劇烈晃動著,顛簸著。炮口升騰起來的白色煙霧,迅速的瀰漫開來,將整個船隻都包裹起來。
炮手們沒人知道自己發出去的彈丸,有沒有打中目標,他們的視線,已經被海面上的白霧遮擋,他們的耳朵哪怕扎著布條,此刻也是好像天地之間突然失去了聲音一樣,看不見、聽不到的他們。只是機械的清理炮膛,裝填火藥彈丸,然後,重複著他們已經不知道重複多了次的流程。
他們看不見岸上的情形,但是有的人看的見。
高高的船樓上,錢無病拿著千里鏡,看著那些在炮火下狼奔豕突的黑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這樣的距離,這樣多的人,這船上的炮手,哪怕是瞎子,也不擔心打錯地方,更不擔心打不著人,別說還是精心調教訓練了這麼就的炮手。
這些人是瘋了麼,小小的長崎城下,居然聚攏了這麼多人。
已經展開的四艘鐵甲艦,帶著他們身後的一群小船,也抵達了射擊的位置,剛剛到達位置,他們船上的火炮,就迫不及待的響了起來,三炮齊射,這是命令,射多了,那肯定是違背軍令的,但是,就算敵人已經亂了,不射那也有些對不住自己不是。錢大人財大氣粗,他才不會心疼這點銀子呢!
暮色越來越沉了,船隊一陣火炮齊發之後,哪怕是千里鏡中,也看得不大清楚岸上的動靜了,等待海風將海面上的煙霧吹散了一些,錢無病睜大眼睛,也只能看到長崎城下黑乎乎靜悄悄的一片,剛剛那些到處亂跑的人影,彷彿被黑暗吞噬了一樣,再也看不見了。
那昔日還有些印象的長崎碼頭,此刻別說看到一艘船,就是連個碼頭的樣子都看不出來了。錢無病咂咂嘴,有些無可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