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落在無聊的下人眼中。又生揣測:看來井梧軒這位也不象是要失寵,大初一的,侯爺去了榴園也過來陪他。雖說沒有宿下,但畢竟心裡還有。
這一夜。水無痕的心緒卻如滾水翻騰,咕嚕咕嚕的熱氣炙得他眼眶反酸,為那些難以啟齒的念想輾轉反側。
……
日前,侯爺與長公主關於子嗣的兩年之約,雖是隱蔽的母子私語,不曾昭告全府,但以水無痕的能力要想得知也非難事。
自那日起,他就開始給自己畫圈圈——
既然侯爺早晚得有子嗣,儘早不盡晚。早一日有了兒子,她在府裡也能更佔得住腳,將來也有依靠。只是,偏偏擋她路的竟是自己!
水無痕恨不能以頭戧地,為何偏偏是自己?
他又該怎麼做才能幫到她?他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厭煩自己的身份……
從前。面對家破人亡身陷賤地的慘烈,從官家公子到頭牌小倌的屈辱,天堂地獄間,恨過怨過,總還有個聲音告訴自己,要忍下去!忍下去!堅持!哪怕是曠日持久的堅持……
即便在最困難的時候,他都不曾生了輕生的念頭。
每次在他熬不下去時,總會想起祖父的面龐。
那時他們全家被收監,在陰暗潮溼的牢獄裡,祖父臨終含淚,反覆叮囑家族男丁,但凡有一線生機,都要活下去,忍著,熬著,為顧家傳下血脈,不要讓顧家斷子絕孫……
祖父說這話時一直看著他和哥哥,他了解話裡的殷切……
父輩們逃不過斬首的命運,倘或僥倖活命的只會是小一輩,而哥哥與自己繼承了母親的容貌,素有府城雙璧之稱。
他們倆長得太好又素有才名,一旦失去家族的庇護淪為罪囚,遭遇可想而知……
祖父是不是早就想到他們兄弟的命運?
祖父在獄中吐血而亡。
父輩男丁被斬。
他這般的小輩男丁被貶為罪民流放三千里……
府城雙璧被不少齷齪之人惦記,發配途中先是沒了哥哥的蹤跡,然後他被人為暴斃,轉賣小倌館。
以身侍人,以男色侍人,最難過的是心裡的坎兒。
可是,他要活下去。
不敢想報仇——
雖有罪但若無人陷害不至於全家問斬。
活下去,此生只有兩個念想,一是實現祖父的遺願,讓顧家血脈得以傳承,二是找哥哥。
除此外不做他想。
他心甘情願地被師父調教,爭取做著最優秀的小倌,盡心盡力。
甫一出道就入了永安侯的眼,幸運地只服侍他一人。
永安侯算得上是極好的恩客。而且長公主厭憎於他。
他想過自己的未來。
做小倌的,沒有年紀大的。
只要不死於爭風吃醋,有幸遇上個好主子,自己用心些,上了歲數,遲早是會被放的。憑著手裡的銀子,買幾畝地,用回本姓,娶個好生養的女人,生兩三個兒子。讓家族血脈得以傳承……他亦不辜負了祖父最終的念想……
因為有目標,他的心態一直平和,侯爺寵愛也罷冷落也好,自己的路自己走,做為一個以色侍人的小相公,他知道自己的本分。
錦言的出現亂了他的心。
身不由己地就亂了……
一見鍾情這種事兒,對小倌小相公來說,是沒有資格的貽笑大方……
只是忍不住,管不了……
水無痕披衣坐起,捻亮了燈燭。一筆一劃地開始默寫詩詞——
永安侯送來的那首《明月》。她這樣的心界。怎麼會安於現在的生活?
她是曠達無情,無意於紅塵情愛糾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