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誨怒道:“滾遠點,想斷了老子財路,沒門!”張延朗討了沒趣,連滾帶爬得跑開了。安重誨滿面堆笑,接著道:“還好兄臺提醒,不然便是著了小人之道!”
二人一陣寒暄過後,便已穿過了密集如織的鴉軍封鎖,小陌只覺得一進一進的庭院在眼前出現復又消失,已是看得目眩神迷。
忽見兩旁冷兵陳列,正前方隱隱現出一堵築在池水上的低矮白牆,牆高五尺,上覆黑瓦,一帶清流從牆尾花木蔥蘢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
正中月洞紅漆大門虛掩著,有琴音和著曲聲隱約傳來,聽著甚是熟悉,門上匾額醒目,提著“梨園”兩個燙金大字。
梨園原是前朝都城長安的一處地名,因唐玄宗李隆基在此地教演樂工,此後梨園便成了戲班子的別稱。
安重誨帶著小陌進了梨園,入門便是曲折遊廊,再進數步,漸向北邊,便逐漸平坦寬豁起來。
梨園中甲士逡巡,三根圓木高懸,矗立於露臺之上,圓木間隔三尺,當中赫然倒吊著箇中年男子。此人臃腫肥胖,大頭朝下,臉面憋得青紫,汗如雨下,不是別人,正是節度使薛崇。
薛崇青筋暴露,但意識尚存,口中囈語著,聲音顯得極度沙啞,不知呼喝了多久,怒道:“李嗣源你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放了我的娘子,你這個孫子,孬種,烏龜王八蛋!”
小陌聽到薛崇聲嘶力竭的叫嚷著,聲音微弱得漸漸隱沒於絃樂箏瑟之間,不覺好笑,暗道:“看來日後‘孫子’二字絕對不能與旁物齊罵,免得招惹誤會。薛崇既罵了李嗣源孫子,又罵了他畜生,孬種,烏龜王八蛋,豈不是在喊老子不是人,不是個好東西,是烏龜,是王八嗎?”
小陌餘光瞥見露臺上一位老者甚是眼熟,猝爾細細端詳起來。見他銀髮白髯,長琴古韻,再看身側眾人,三男五女,體態不均,皆是青褂圓襟,絲竹匏革,簫篌箏瑟一應俱全,原來張延朗口中的樂工竟是八音坊的一干人眾。
上有薛崇大呼小叫,下有八音坊絲竹亂耳,一悲一喜,一鬧一唱,場面甚是滑稽,小陌卻來不及發笑,心下已是亂了方寸,暗道:“你爺爺的,這滿院子的熟人,這……這可如何是好?”
他見安重誨笑立在側,便道:“我看兄臺特別面善,而且你我年紀相仿,不如我們結拜為兄弟,如何?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第八十章 聽雨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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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刻意將“死”字說得極重,但臉上卻帶著無害的笑意,暗道:“李嗣源燒了琉璃館,害得老子找不到大老婆,所謂朱赤墨黑,他的小嘍囉哪裡還有好人?老子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定要拉你墊背!”
安重誨哪裡知道小陌的心意,自當是巴結到了朝中權貴,受寵若驚得連連頷首,急道:“如此甚好,甚……甚好!”
“本官還要親見李嗣源,時間倉促便無須外在的形式。為表誠意,我們交換個信物,而後拜過天地,也就算禮成了罷!”小陌從懷中掏出滿是血汙的檀木方牌,上鐫小楷,字跡不知何時已被改動過,“忠義效節都”的“都”字被其颳得乾乾淨淨。
此牌正是習武書證,安重誨初來乍到,又怎會認得梁國物件?何況各州的書證略有不同,而且還在九曲石橋下沾染了屍堤鮮血,彷彿在刮痕上塗了層殷紅油蠟,任他如何端詳也是看不出半分貓膩。
小陌正色道:“既是結拜,自然會有長幼之序,不可亂了綱常。我觀兄臺的身形相貌,估算年歲必在本官之上,那我便稱兄臺一聲大哥,哥哥便叫我一聲賢弟,如何?”他將習武書證遞給安重誨,意味深長的笑道:“這是皇上親手贈予小弟的,上面的忠義效節與遍佈的血漬,足見為臣者的忠心不二。此物對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