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尾音漸稀,顫顫的而至於結束。緊接著,音調漸起,頗有些活潑明快之感而又不盡然,彷彿遠山含黛水長流,清霧繚繞,隱隱約約。李容真微微睜開眼,看見任川已是如痴如醉,在月輝的照耀下,那雙幽井般的眼眸如同海上生月,已是光華璀璨。
李容真閉上了眼。慢慢地,簫聲越加活潑,富有動感。似乎有花朵含苞待放,而另一些花朵已是迎風飛舞,又靜靜落下,形成一片翻飛的花海。隔江遠望花樹,意境優雅。圓潤輕柔的音色配合這山巔明月,晚間夜色,彷彿一雙溫柔的手,帶人沉淪其中,不願醒來。
不多久,音調起起伏伏,婉轉動人。略微停頓後,簫聲又起,聲音漸漸迴歸莊重,帶有鏗鏘之音,如此吹了一會兒,最後一個滑音拉得很長,漸漸稀去,空留餘音在山巔迴響。
李容真睜開眼,只見任川坐在自己面前,眼中的喜悅之情一展無遺。她毫不掩飾地看著自己,眼中是熱情的讚美。任川笑道:“今日能聽的王爺吹奏的一曲《梅花三弄》,真是任川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
李容真也笑了。任川這個人在李容真看來很特別。她明明是一副女子相貌,也算得上小有姿色,但她的行為舉止都不符合女子該有的規矩。像她這般年紀的女子早就該為人婦,就是尚未出閣,也是不能出來走動的。任川倒好,不但對與男子獨處一室毫無感覺,還入王府,當將軍。現在更是直視著自己的眼睛,毫不掩飾溢美之情。坦白直率的很,一點身為女子的羞澀都沒有。
不過,大約越是與眾不同的人就越是有才華。像任川這樣的人,卻是身手不凡,擅出奇策,能夠為他所用,也算是他的幸事。想到這,李容真笑道:“能得到任大將軍這樣的讚美,我也是很高興。”
“聽了《梅花三弄》,任川就想起現在正是杏花將要凋落的時節,如不再去看,恐怕今年就要沒有機會了呢。”任川笑道,“不知王爺可否滿足任川這一請求,帶任川去看看杏花呢?”
李容真笑道:“任將軍不怕天色已晚?”
“為了美景,天色再晚又怎麼樣呢?晚觀杏花,豈不別有一翻滋味?”任川眉眼帶笑,狹長的丹鳳眼已經彎成一輪新月,“只怕王爺不肯帶我去呢。”
“像你這樣的路痴,真的不會把我朔方士兵置於死地嗎?”李容真雖是這樣說,卻仍然掩不住滿面笑意。
“王爺還不清楚我嗎?”任川笑道。
杏花林。
樹上已經長出了密密匝匝的嫩葉,花朵大多都已凋落。在夜色的掩護下,那些尚未掉落的花完全看不出衰敗,仍然讓人覺得她們是這樹上獨領風騷的美人。地上鋪滿了一朵朵由紅白間雜的杏花鋪起來的厚厚的散發著花香的地毯,一腳踩上去,只覺綿軟厚實。在這夜晚萬籟俱寂之際,李容真還能聽到腳下傳來的輕微的“咯吱”聲。
月光透過重重疊疊的枝丫流瀉進來,為杏花林罩上一層朦朦朧朧的光線,猶如仙境落入人間,美得令人心醉。
李容真佇立在那裡,一時間神思恍惚。
心情是從未有過的安寧,平靜了白日裡的浮躁與騷動,減輕了將要開戰的焦慮與壓力。此時此刻,這裡就是世外桃源。
“怪不得你這樣喜歡夜晚賞風景。”李容真看著正欣賞景色的任川道,“的確是太美麗幽靜了。”
任川低沉的男音輕笑:“所有平淡無奇的亦或是衰敗醜陋在黑夜的妙手下總是顯出嫵媚誘人的風姿來,在和平時期,夜晚,是美妙的。如果不是在幹什麼齷齪的事的話。”
李容真本來是一直微笑著聽任川講的,聽到最後一句時卻差點被噎住。不過夜色掩蓋了他的表情,而夜晚的寧靜又使他繼續沉醉,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被任川過多驚住。
“你打算在這呆一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