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寧一字一字咬著牙道:“父皇,您太偏心。”
“朕如何偏心?”
“難道寧兒不是父皇最聰明最有天賦的皇子麼?為什麼您如此寵愛那妖子?父皇,您可知那靜妃是如何發瘋的麼?哈哈,父皇您一定不知,當時一個小太監因為害怕躲在門外全部都看到了……哈哈……妖孽的瞳啊父皇……父皇您一定是被那妖孽蠱惑了……寧兒會救你的寧兒會救父皇的……”
“救朕?朕以為你是來逼宮的。”依舊是輕淡的語氣。
“不,不是……父皇……寧兒不是……”淺且寧驚慌地掏出了個藥瓶,喉嚨裡撕著聲音大喊著:“父皇,寧兒給你送藥啊……父皇你喝了藥就會好了……會重新喜歡寧兒的……父皇快把藥喝了……父皇……”
淺且寧急切地往淺影帝的方向跌撞而去,淺且越欲拉住他,卻被用力甩開。
下一刻那白瓷藥瓶便被淺影帝一揚手砸在地上,淺且寧只覺全世界失聲,唯有那瓷瓶破碎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響,震得耳朵疼痛,心口疼痛。淺且寧愣愣地看著地上的碎片,臉色刷白,喃喃地道:“父皇,您的藥摔了,怎麼辦……”像是失去重要的珍寶,神色哀哀地,看著父皇萬年不變的冷然神色,淚便模糊了視線。
淺影帝靜默地看著那少年眼眶裡湧出滂沱的淚水,看著他一步步接近自己,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抓住自己的袖子,指節泛白——眼中有猶豫,卻仍是狠狠推開了流淚的少年,語氣比先前更冷:“淺且歌不是所謂妖孽,朕愛他,護他,寵他,不容你置喙。”
淺且寧所有的委屈終於爆發,撕破喉嚨歇斯底里地大喊:“父皇!他是妖孽他是妖孽他是妖孽!不準愛他不準護他不準寵他!”
忽然之間,淺且寧猛地被踢飛,是一直隱於暗處的夜無。
淺且寧重重地撞在十步以外的柱子上,嘴角掛血,年輕的臉龐扭曲著,寫滿痛楚。
先前似乎陷入癲狂狀態的淺且寧突然安靜下來了,仰起頭看著那依舊淡然坐著卻始終高高在上的父皇,虔誠如十八年來的每一次仰望。十八年的光陰漫長,記憶深刻的不是狠命夜讀時唯一陪伴的燭光,而是父皇那句單調地重複了許多次的“做得很好”。不期然想起週歲的抓周禮儀,大殿上站滿了後宮妃嬪,朝廷大臣,他只傻乎乎地看著主位上冷漠的父皇,耽誤了許多時間卻什麼也未選。仰望便是從那時起,至今仍然繼續。父皇,父皇,寧兒那時真是沒有想到,父皇是這樣不可企及呢。
淺且寧這般想著,胸口驀然疼痛,“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血。
抬頭看去,滿臉溝壑的左相正在冷笑。淺且寧心下了然,早該想到那奸滑的左相留他不得,然而何時中毒已無需探究,總是離不了一條死路,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父皇的藥早已加在他的參茶裡,父皇會好的,不會再受那妖孽的蠱惑了……
淺且寧渾身失力,已無法站起,眼睛望著父皇的方向,突然開口:“父皇,寧兒要死了哦,你抱抱寧兒好麼?就抱一次寧兒,好麼?”
淺影帝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癱在地上,臉色蒼白,眼睛卻驀然明亮的少年。靜默許久,淺影帝語氣淡然地道:“朕不抱你。可是你的願望,朕會成全。”說著,嘴角揚起笑來。
在場的人都怔怔地看著那個從來都面無表情的帝王臉上那麼可親的笑容,看著他笑著,捧起案上的茶杯,一口飲盡杯中的參茶,又聽見他說:“淺且寧,無論你對朕如何,此後朕不負你!”嘴角依舊有笑。
“父皇,這是什麼意思?”淺且寧說話都開始廢力氣。
淺影帝已不能再回答,口中溢位大口的鮮血。
淺且寧看得驚慌:“父皇……父皇你怎麼了!”而後像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去看左相,左相姦笑的模樣映在他驀然睜大的瞳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