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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來是位諫臣。
但是皇帝不總是需要諫臣的。
皇帝默不作聲,少頃便看向另一側。
沉寂片刻,更年輕些的中書侍郎李哥奴從殿下走了出來
他朝張子壽叉手作禮,隨後面聖。
“稟奏聖人,臣以為中書令說的,其實不無道理……不過嘛。”
李哥奴笑了兩聲。
“如今治世,萬國來朝,各族百姓混居長安,哪還有什麼巫蠱之禍能瞞過他們的眼睛?就算瞞得過他們,還能瞞過締造這治世的聖人慧眼?”
“且安節度替聖人鎮守邊疆,盡忠職守戰功赫赫,適逢佳節不遠萬里,送來如此賀禮,中書令這樣惡意的揣度怕是要寒了諸位勞臣、功臣的忠心啊。”
“這讓別的節度使,今後如何看待我們這群朝臣,又如何看待聖人?為官多年,中書令這份用心……”
李哥奴故意沒有說完,留待聖人揣度。
皇帝面無表情,只緩緩看向垂頭的中書令張子壽。
這些年來,他看這張子壽越發礙眼,倒是李哥奴,每每進言總是深得他心。
張子壽愕然看向李哥奴,卻發現李哥奴也在看他。
李哥奴淡淡一笑,邁步走到皇帝身邊,又低聲開口:“再說了,求長生法乃聖人私事,何必更問朝臣。”
皇帝愣了會兒,才輕笑了一聲。
“朕知道了,李哥奴,下去吧。”
李哥奴默然頷首,轉身回到坐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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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張子壽還想說什麼。
“中書令大人,”開口的是高力士,“歡宴正酣,再說就不妥了。”
張子壽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見陛下也不再過問他,只能默默回到了坐席。
“他們兩個是死對頭?”夏虎萌嗅到了明爭暗鬥的味道。
秦尚遠心裡清楚,一個張子壽是忠臣,一個李哥奴是奸臣。
忠奸之辨不難。
只是選到最後,還是得看皇帝本人的意思。
“好一個口蜜腹劍李哥奴啊……”
秦厭冷眼看著此間的暗鬥,淡淡開口。
“有這樣的人在廟堂之中,我們縱然斬殺再多的惡魔,也沒辦法讓百姓的日子好過些。只可惜了子壽兄,一片赤膽,盡付昏君。”
歡宴繼續。
摩洛克的魔骸沒有異動。
皇帝將胡姬歌爾燦和不腐木乃伊都收下,又把安祿山的其餘獻禮,盡數賞賜給了李文貞。
此外,還賞了這個胡商一個長安城不大不小的官,這個老頭臉上的褶子都笑得多了十幾道。
看得出他的確很滿意這個“花女”。
然後不到一刻,皇帝便匆匆結束了晚宴。
大家都清楚,聖人這是迫不及待要把玩自己剛收到的獻寶了。
朝臣賓客們起身,陸續走出含元殿十多扇並排的朱門。
門外的長安。
徹夜燈火照亮的夜空中。
不知何時起了雪。
石柱、朱牆都堆起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小滿寺卿,夏將軍。”
年邁的張子壽叫住了秦厭和他身旁的夏虎萌。
秦尚遠回頭:“中書令。”
“上次見小滿寺卿,還是在幾年前。”張子壽呵呵一笑,“如今又出現在大明宮,許是這長安城,又有大事要發生了。”
張子壽和前任寺卿夏瑜有些淺交。
雖然不清楚策天寺具體的職責,但在朝野為官這麼多年,大唐四地波雲詭譎,他也多少能猜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