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敏再次剎住車,在石子堆隔開的分岔口四處尋望,唯獨不見少年的影子。乾嚥了下火燒的喉嚨,她犯急了。自己比墨涵大一歲,且墨涵既然叫了她一聲姐,她總有著做姐姐的責任。
“墨涵!墨涵!”她一聲聲焦急地喊了起來。
殊不知她要找的人已經繞到了她後方的工棚。站在棚頂的陰影下,他摘下了平光眼鏡,更清楚地望著她團團轉的倩影。過了會兒,再低頭看錶快到六點半了,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沒錯,他喜歡她,因為她是他的哥哥難得喜歡上的人。所以他不喜歡她跟紀家人親近,不能讓紀家的人像傷害嬤嬤一樣傷害到她。
“知敏姐,只要到了六點半,你也不得不放棄了。”冰冷地把眼鏡收起,他騎上山地車飛馳離去。
許知敏尚在工地裡繞著那些泥沙堆兜轉,轉來轉去,繞了不知多少個圈子,喊得她嗓子都啞了,就是沒找到人。這個時候,她哪裡還記得要趕著去送哥哥,只覺得隨著時間的推移,心底颳起了陣冰涼涼的恐懼。若是找不到墨涵,若墨涵在半路出了事,她作為姐姐要怎麼跟墨家交待?她根本就交待不起!!!
無法想像之後的結果了。臉色發青的她,幾乎是踉踉蹌蹌推起腳踏車,遇一個路人就問一次:“請問,有沒有看到這樣一個男孩子?穿著實驗中學校服,個頭比我高一點,戴著眼鏡,騎著輛山地車。”
很多人都是遺憾地對她搖搖頭,又繼續趕路。
最後撞見一個工人,他搖了搖腦袋又點點頭:“戴眼鏡的中學生,沒看見。不過,穿著校服、騎著山地車的學生卻是見到一個。”
許知敏立刻記起那副金絲眼鏡是平光的,忙問:“叔叔在哪裡看見他的?”
“他應是從那個門口出去的。”
許知敏順著工人手指的方向,望到了她跟著墨涵進來的那個入口,腦海裡瞬間像是被拋下一顆炸彈,轟的一片空白。
天、地、路人、沙土、樹木、表上的六點半……交叉著一張猶如三月春風般的笑臉,許知敏兩手抓緊了車把,指節發白,掌心被磨得生痛。她這算什麼?被騙了——天地萬物頓然成了虛有,唯剩三個字“被騙了”。
驀然是,有人重重拍了下她的後背:“小姑娘,還不快讓開!”
她回頭一看,狹窄的泥路上一輛推土機正轟轟朝她這個方向駛過來。急急忙忙踩上腳踏車,蹬下踏板,前面的車輪轉了半圈就扎到了塊石子,車頭一歪。她一瞬把持不住,連同腳踏車倒向了旁邊的小土山。
身子砰的撞上了硬邦邦的泥土,腳踏車順之壓住了兩腿。許知敏慌忙掙扎起身,用手推開了腳踏車,剛站起來,左腳倏地傳來一股尖銳的疼痛。
低頭一看,見腳踝的內側儼是被插在土堆裡的玻璃片割傷了一塊,在不停地滲血,漸漸染紅了外面的白襪子。她咬咬唇,開啟書包的前袋,拉出條手帕,裹住那傷處狠狠打上個結。
擦擦冷汗,一刻不能遲疑,她推起腳踏車往回走。
離家太遠了,父母都還沒回家,家裡也沒人在。學校都放學了,老師也不在。她別無選擇,只得往最近的墨家走去。
夜慢慢落下了帷幕,路人紛紛回家。路燈亮起,淡黃的光映著她一淺一深的步子、不敢停歇地往前行。
許知敏也不知自己最終是怎麼能走到墨家的,腳上的血已經浸透了她裹的帕巾,開始往地上淌。摁下了門鈴,見到墨涵走出來開門。
墨涵拉開防盜鐵門,看到是她明顯怔了一下:“知敏姐?”
她麻木地笑了笑:“還好,你平安到家了。”接著她定定地站著,定定地看著他因她這句話臉色微變,他的目光在接觸到她血跡斑斑的左腳時瞬然瞪直。
見此,她的心因著這得逞的報復劃過一絲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