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她輕輕籲出口氣。
“坐這裡。”他拉她坐在面對著廣角窗的一張雙人沙發上,沙發好大、軟綿綿的,像是一團加大的懶骨頭,陷下去就不想起來了。
小腦袋瓜輕鬆地抵在他的頸側,余文音其實有些懷疑他拉她坐在這兒的動機。兩人陷進懶骨頭沙發裡,他雙手抱她抱得很理所當然,絲毫沒要收回的打算。她悄悄揚唇,也沒想推開他。
“這裡的規劃和設計,全出自你的手嗎?”她想起他小屋裡那些建築設計圖,以及他電腦螢幕上三不五時出現的立體設計圖。
“嗯。”他低應。
“我喜歡這面廣角落地窗。”她讚歎著。
“我也喜歡。”
她露齒一笑,柔聲道:“你還沒說完你的故事。”相貼著,她感覺得到他跳動的胸口,她喜歡聽,會下意識去數著那跳動的頻率。
他沒立即啟口,沉默了一陣才說:“山民受當地政府壓迫,起因於宗教信仰的問題。我十歲那年,當地政府強制沒收了村民的祖傳土地,我們家當然也不例外。有人帶頭抗議,他們就派警察鎮壓,整個情況越演越烈,到最後,山民土地要不回來,房子被縱火燒燬,所有值錢的東西幾乎在衝突中被搜括一空,許多人被押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我生父就是其中一個。”
心一凜,余文音反手握住他的大掌,喉頭緊緊的,她試圖嚥下那塊無形的東西。
他接著說:“抵擋不了也受不住壓迫,很多人開始往邊境逃亡。那時,媽媽帶著我和兩個妹妹,跟著其他山民偷偷穿過越南和柬埔寨的邊界線,向柬埔寨申請避難。在逃亡的過程,兩個妹妹先後感染瘧疾,一直高燒不退,媽媽揹著大妹,我揹著小妹,走在下著大雨的漆黑山徑,那條路像是永遠都走不完,怎麼也看不到盡頭。小妹在還沒走出越南山區就死了,她死在我背上,我一直聽見她在我耳邊低喃些什麼,後來才記起,她是在唱歌,唱爸爸曾教過她的歌……”
他像是講著別人的故事,語氣平穩得教人心驚。
“好不容易尋求到庇護,我們先是被安排住進金邊郊區的聯合國難民營,但大妹的狀況卻越來越糟,她被隔離起來治療,可是醫生說因為病情拖得太久,高燒引發多重器官衰竭……大妹的身體後來被火化,媽媽那晚哭得好傷心,我從來沒看過她那樣痛哭,哭到最後,連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我會怕,拉著她的衣服,喊著她,但她好像聽不見也看不見,她不理我,就呆呆地坐著,動也不動……後來,我在她身旁睡著了,醒來時,同樣逃到難民營的山民告訴我,媽媽死了,她在我睡著時,拿著一條扎帳篷用的細繩,把自己吊死在難民營外的樹上。”
“不要啊……”心痛已極地低喊,余文音臉色蒼白,渾身不住地顫抖。
她側身,藕臂用力抱住身旁的男人,抱得好緊、好緊。
“不要……不要……”這太殘酷了!
以往讀那些報導,雖然會掉淚、會感傷,但畢竟離她的生活很遠,從不是像此刻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就在她懷裡。
心痛啊!痛得她以為發出微弱的叫喊,一再重複,就可以讓一切悲劇消弭。
“文音……”傅尚恩試著要抬起她的臉,她不願意,只是狠狠埋在他的胸口,死命抱緊他的腰。
他察覺到她顫抖的雙肩,聽見她低低的嗚咽,襯衫有種被溫熱液體漸漸濡溼的感覺。
“別哭,文音。”他不哭了,從許久前,但她的眼淚每每教他感到痛意。“都過去了,我很好,別哭。唉……”
淚水不是想止就止得住的,她不知哭了多久,緊抱他的雙手甚至感到用力過度的微微疼痛。
她終於放鬆,抬起哭紅的雙眼。
男性手帕忽然貼上她的頰,拭淨她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