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全和三位族長,撲通撲通跪倒在張九德的馬前,哀求道:“求大人,讓我們村子裡的青壯,入土為安……他們是為了保護村裡人,才丟掉性命的,求大人給他們留一個全屍……”
顧守真從小到大,沒有見過這人間疾苦,此時忍不住要上前為村民們求情。
陳烔上前一步,將張九德護在身後,道:“張大人已經與爾等,申明利害,防治疫病,還不是為了爾等……”
張九德搖手製止了他,溫言對方石全道:“不燒也可以,但必須挖六尺以上的深坑掩埋,埋得淺了,也容易傳染疫病。”
幾人聞言,不停地磕頭道謝:“謝謝大老爺,謝謝青天大老爺……”
忙不迭地去組織人手挖坑,生怕晚一步,大老爺就反悔了。
…………………………
處理完現場,已經到了下午未時末,日頭偏西,災民們今日,是趕不到安置點了。
張九德正準備留下兩名錦衣衛,明日護送這批災民到安置點,鞏縣知縣駱士弘,帶著幾名衙役前來迎接欽差大人。
駱士弘三十多歲,是開平一年的進士,眼看著在鞏縣的三年任期將滿,他正謀算著調回京城,誰知就遇上孟津渡決口這樣的災難。
他原本蓄有一篷漂亮的齊胸美髯,災難發生後,忙得沒時間打理,只好剪成了三縷短鬚。
駱士弘不會騎馬,坐的是騾子拉的馬車,他身邊,跟著一位綠袍的青年官員,不知是八品還是九品,因為這時代,八九品官員的服飾相同。
駱士弘上前見禮後,那位綠袍官員也上前見禮:“下官戶部觀政士羅明祖,見過大人……”
原來是吏部派下來的觀政進士,嚴格來說,他們還不算八品、九品官,因為他們還沒有授官,但中了進士,就是上岸進了體制內,所以,他們也穿末品官服。
張九德還了禮,指著災民對駱士弘說:“你來得正好,這些災民,正要送去安置點,他們剛遭了劫匪,又死了幾個青壯,正是人心惶惶之時,請駱大人安排人員護送。”
駱士弘在半道上,就知道有百姓遭了劫匪,也知道了京營剿匪的經過,但他沒想到,欽差大人剛好路過。
縣內治安不靖,是他這個知縣失職,雖然這是災年,但今年的考績成績,別想得中上了。
心裡暗叫倒黴,面上卻還是積極回應道:“勞大人操心,護送災民,是下官份內之事,此地離安置點,還有二十七八里,災民們在山野 裡,露宿了十幾日,衣食不周……待本官去勸勸他們。”
張九德揮手,讓他自去,那戶部觀政士羅明祖,衝著他拱拱手,亦步亦趨地跟在絡士弘後面,走了。
張九德本來還想問問他,觀了幾天政的感想,見他“觀政”去了,只得做罷。
駱士弘走到災民中間,方石全這個里正,是認得他的,見了他,真跟見了父母一樣,比在張九德面前,親切多了。
災民們一邊給他磕頭,一邊大哭,白家村的族長哭喊道:“大老爺,白家村可遭了難了,連一半人都沒有逃出來啊……”
這樣悽慘的場面,黃河決口以來,駱士弘見多了,他硬起心腸道:“孟津渡決河,下游二十個縣,村村被淹,家家死人,但你們不是逃出來了麼?逃出來了,就好好活下去!
太后接到決河的訊息,連夜發下懿旨,要求立即建立災民安置點,安置點裡,不但有棚子住,還免費施粥,還有惠民醫館,給大家治病……
安置點離此地,還有二十多里,與其住在野外,蚊叮蟲咬的,還不如連夜趕到安置點,去了那裡,有熱粥喝……”
方石全帶頭高呼道:“謝謝青天大老爺……”
駱士弘深諳“恩出於上”的官場潛規則,他向北方拱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