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逃跑的馬匪頭子,李鴻基認出來了,正是他那個往來蒙古販馬的舅舅高迎祥。
舅舅怎麼做起馬匪來了?
“快跑!快跑!跑遠遠的!”他嚇得牙齒咯咯打顫,在心裡默唸著,這是官府的軍糧,搶軍糧要誅九族的,鴻基不想死……
彷彿聽到了他的祈禱,也許高迎祥本來就是個狠人,他丟下受傷的手下,毫不猶豫地轉身跑了。
糧車這邊,兩架小推車被拉開,護衛們揮舞著雁翎刀衝了出去,對著受傷的馬匪,就是一通亂殺,居然一個活口也不留!
大熱天的,割下腦袋不好儲存,護衛隊只割下馬匪們的左耳,帶回去記功。
好狠!難怪五十多人,就敢押送這麼大隊的糧車!
有兩匹沒受傷的馬,被收進了運糧隊伍,其他受傷的馬兒,通通被民夫們殺了,就在河邊架起大鍋,燉起馬肉來。
李鴻基都記不起,他上一次吃肉,是哪一年了,當然這兩天發的饃饃裡,那些據說是魚肉的肉不算。
每一個民夫,都分到拳頭大的一塊馬肉,許多人捨不得吃,想留著拿回家給妻兒解解饞。
李鴻基也分到一塊,他用一條巾子小心地包好,放在褡褳裡,就聽姚把總在後面罵道:“這麼熱的天,留得住麼?到晚上就臭了,趕緊吃了!”
李鴻基把馬肉掏出來,食不知味地咬下一口,他還惦記著騎馬逃走的舅舅,不知他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吃的?傻,肯定沒吃的才來搶啊,有吃的誰會去做馬匪?
第三天,太陽還掛在西天高高的,運糧隊就趕到了鎮川,榆林鎮的邊軍,早就在那裡等著了。
糧食交接後,民夫們拿出私下攜帶的鹽巴、茶葉、家織布、針線等貨品,與邊軍們交換皮毛、藥材等物資。
李鴻基算看明白了,民夫們之所以冒著生命危險來送糧,原來是為了這往來的私貨買賣啊,就不知這一趟下來,能掙多少錢?
邊軍們的皮毛、藥材,都攤在地上,讓人隨意挑撿,民夫們的貨品,都用袋子裝著,小心翼翼地護著,看到可交換的貨品,才湊上去開啟袋子,給邊軍士兵看。
雙方看好貨,講好價錢,邊軍掏出袋子,裝好鹽馬、茶葉、布匹等雜貨,將地上的皮毛一腳踢給民夫,轉身就走。
他們換回去的貨,不一定是自己用的,有的要拿到邊牆外,與蒙古人交換,賺一點往來的辛苦費。
李鴻基發現這是個商機啊,他湊到一個剛換回一包藥材的民夫身邊,問他:“鄉黨,你這一趟發財啊?”
那民夫做成了生意,正高興,聞言呵呵笑道:“嘿嘿,一斤鹽巴賺下兩張皮子,回去再賣掉,就能拿戶籍去縣城買糧食了……”
李鴻基渾身上下,沒一點兒能賣的東西,他羨慕地看著民夫和邊軍們熱熱鬧鬧地討價還價,心想,下次有機會,他也帶點貨品來交易。
西安,總督衙門,三邊總督楊鶴、督糧參政洪承疇、陝西巡撫耿如杞、剛由按察使升上來的布政使陳奇瑜、賑災御史吳牲,正在楊鶴的公廳裡議事。
督糧參政洪承疇正在彙報工作:“朝廷運來的三十萬石賑災糧,其中二十萬石,已經發往陝西各府縣的官店,十萬石軍糧,也發往了邊鎮。
布政司的糧倉,已經沒有存糧了。”
布政使陳奇瑜對著楊鶴拱手道:“陝西今年雖然下了兩場雨,卻仍是杯水車薪,收成只有平常年景的三成,三十萬石糧食,遠遠不夠,大人還得向朝廷發文,請求再撥點糧食啊……”
楊鶴知道,今年以來,山東、北直隸的收成也不好,要不是太后號召向大海要糧,朝廷去哪裡運來這三十萬石糧食?
如果再伸手,朝廷如何看待他們這幫陝西官員?如何看待他這個三邊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