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錦衣衛發回來厚厚一疊調查報告,張薔一看,肺都氣炸了:這個陳家,在南陽地方,簡直是黑老大一般的存在,怪不得要送女兒到唐王府做妾。
陳家原本是南陽東衛的一個軍戶,隆慶年間,陳家一個正在服役的兒子,被唐王府一個郡主看中,招為儀賓,從此一步登天。
陳儀賓依靠唐王府的勢力,從一個衛所兵,逐漸爬到東衛指揮使,從此,南陽東衛就成了陳家的家天下。
不但東衛的土地,被陳家霸佔,軍戶成為陳家的佃戶和免費勞力,衛所兵也成為陳家的私兵。
陳儀賓帶著這些私兵,在南陽城裡開商鋪,糧食、布匹、鹽、鐵器,凡是賺錢的生意,陳家都要參與進去分一杯羹。
不但如此,陳家還以行會的名義,在南陽城收取保護費,商人不繳費入會,根本無法在南陽做生意。
最可恨的,是陳家勾結多地官府,霸佔了多個巡檢司,壟斷了白河的水上運輸業務。肆意設卡收稅,連白河上打漁的漁民,每月也要向他們交納“漁稅”。
最最可恨的,是他們強行放高利貸,有的人家並不需要錢,但陳家看上人家的土地或者生意了,或是女兒了,就強迫人家借錢。
借錢後,他們有一萬種辦法,整得人家還不起,只能用土地、生意或兒女抵債,幾代人下來,南陽府的土地,四成歸唐王府,三成歸陳家,自由民,也就是向朝廷納稅的農民,佔不到一成。
如今,連唐王府都在陳家的謀算之中……
不待看完,張薔就氣得拍案而起,嚇得窩在她身邊的阿寶,嗖地跳開去:“喵……你差點拍死本貓……”
“對不起阿寶,”張薔伸手撈過阿寶,擼了擼它雪白的毛髮,“本宮生陳家的氣,但本宮更氣的,是當地官府的不作為,大明上下都是這樣的官員,我們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啊。”
“喵……官商勾結,又不是大明才有……”
“說得對,讓本官看看南陽知府是誰。”張薔又伸手撿起那份材料,翻到最後一而,冷笑道,“原來是他。”
阿寶伸著頭去看:“喵……誰啊?”
“楊維垣,還記得不?”張薔道,“這人當初追隨魏忠賢,後來看閹黨要倒臺,又第一個上摺子,彈劾魏忠賢……
在原來的歷史上,這人在明亡後,自殺殉國,本宮看在這份忠誠上,給他到地方做官的機會。沒想到短短三年,他就從知縣升到了知府,南陽府如此混亂,他怎麼不彈劾了?”
“喵……要麼同流合汙,要麼被架空了……”阿寶看問題,更加睿智了。
“看來,大明得展開一次嚴打了,”張薔拍拍貓頭,猶豫著問:“阿寶,你覺得,這一次,咱們打得贏麼?”
阿寶舒服地眯著眼睛,享受著主人難得的撫摸,懶洋洋地道:“喵……你的衛所還沒整改好,總不能什麼事兒都依靠京營……”
“雖然……但是,這唐王府寵妾滅妻,宗人府不能不管,陳家在南陽的惡行,也必須予以堅決打擊,本宮連宗藩都不給面子,還差他一個陳家?”
她叫來法容,將材料遞給她:“這份材料,本宮已經寫上處理意見了,你送去內閣,給袁閣老,請他去處理。”
法容接過檔案袋,轉身出了公廳,守在外間的懷恩,見法容去辦事,忙到公廳來伺候。
張薔頭疼,大明上下,不知道還有多少如陳家這樣,盤踞在地方上的黑惡勢力,這些勢力,不像各地藩王那麼容易對付。
她削弱宗藩的勢力,文官集團只會拍手稱快,會積極配合,而黑惡勢力,與官府和當地世家大族相互勾結,要對付他們,可沒那麼容易了。
只看看原本歷史上,崇禎收商稅遇到的阻撓,就知道這些人有多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