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她話說到一半,旁邊雷老爺子就來了。
雷老爺子對顧舜華很有好感,見到她,倒是高興,便問起她有什麼事,顧舜華本來不好意思說,不過看雷老爺子人挺好,也就提了。
雷老爺子一聽:「清醬肉?」
顧舜華:「是,就是醃的那個火腿。」
雷老爺子:「解放前,有家叫寶華齋的,是不是就做這個?」
顧舜華笑了:「老爺子,您可真懂,是不是吃過?就是這家,當初這家做的可有名了,那時候,老北京還輪不到烤鴨當道呢,平時大傢伙給人送禮,就去買寶華齋的清醬肉,提著也有面兒。」
雷老爺子道:「那時候咱都一心想著幹革命,日子也過得難,餓著肚子幹革命,打小日本鬼子,哪吃得上這個。不過有一次出去做情報工作,倒是聽旁邊茶館裡客人提起,說上海有一位富商叫哈同,上海南京路就是他家的,他家太太那是隆裕媽媽的乾女兒,當時跑到北平來,一口氣在寶華齋要了五六百斤的肉,用船運回去上海,因為這個,當時北京城裡清醬肉缺了大半年,我估摸著,應該就是這個清醬肉了。」
顧舜華點頭:「是有這麼一個典故,當時因為這位猶太人的太太,上海也開始流行了,都跑來買。」
心裡卻有些遺憾,當時爸爸做出了清醬肉,溫鍋用得差不多了,剩下最後一塊拿去給玉花臺了,竟然沒能給老爺子一塊來嘗嘗。
老人家眼裡泛起了遙遠的回憶,感慨道:「當時大傢伙都說這是要幹嘛,不就是一個肉,有吃過的就說,這個肉好吃著呢,說他以前吃過北平城的清醬肉夾馬蹄熱燒餅,那叫一個好吃!我們一個個正啃高粱米窩窩頭呢,我就琢磨著,那個清醬肉夾馬蹄熱燒餅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是個什麼滋味,想得我高粱米窩窩頭都吃得香了!」
說完,老人哈哈笑起來,笑的時候下巴的鬍子都跟著抖啊抖。
顧舜華聽著這笑聲,倒是微微怔住。
她生於五十年代後期,那個時候新中國已經成立七八年了,但是衚衕里老人家還是會時不時唸叨過去的一些事,提起現在新中國怎麼好,她打小兒接受的教育也讓她知道,新社會的建立來之不易,那都是老一輩人拼著性命掙來的。
而那些老前輩們打鬼子的時候,是吃著高粱面窩窩頭甚至餓著肚子的,他們沒享受過北平城曾經的富足和講究,只會偶爾聽人提起上海闊太太的閒談,自己想像著那清醬肉夾馬蹄熱燒餅的香。
她微微抿唇,看著眼前的老人家,不知怎麼便有了衝動,想著怎麼樣也要把這個清醬肉做出來,做地地道道的清醬肉,讓他也嘗嘗他曾經想像過的那個滋味。
之前她想做清醬肉,其實主要是看準了時候,想掙錢,當然也是想讓這一門失傳的手藝留下來。
不過現在,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她要去圓老人家一個夢,那些走過了災荒戰亂,走過了世事變遷,迎來瞭解放,看盡了世事變遷的老人家的夢。
給佟奶奶一個追憶年輕時候美好的機會,給雷老爺子一個一償宿願的機會,那些他們得到或者沒得過的,在他們年邁後,終將回到他們舌尖。
她想清楚這些,收斂了情緒,卻是笑著道:「老爺子,清醬肉確實好吃,我正打算做這個,打算多做一些,到時候給您,也給您以前的老戰友都嘗嘗,曾經上海猶太人的闊太太曾經吃過的,以後咱們也能吃上。」
雷老爺子一聽,當然高興:「你要是能做出來,就能耐了,到時候我帶我老戰友們都嘗嘗。」
這麼說著話,自然聊起來做這個都需要什麼,顧舜華也就不藏著掖著,說了現在需要醬油和鹽。
「我倒是有些本錢,並不缺錢,就是沒門路去買,要想多買一些都需要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