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打滷面是人生三面,出生時的那碗麵,做壽時的那碗麵,死後接三的那碗麵,一起成了這人生三面。
正因為這,打滷面做起來也就嚴格了,牛得水是老派人,老派人更講究一個「規矩」,顧舜華是打心眼裡希望圓了他這個「規矩」。
這打滷面做起來最要緊的就是配料,五花肉講究用肥瘦相間的五層,口蘑一般用張家口運來的,那個最厚嫩,海米則是要用小海米,那種味道不如大鉗子海米濃醇,放進去做配料不至於喧賓奪主。
買菜方面,顧舜華不如霍師傅懂行,顧舜華趕的時候不好,懂事開始日子就不好過,能有冬儲大白菜吃著就得偷樂了,哪裡還懂的挑揀,還不是有什麼就吃什麼,但是霍師傅不一樣,他年紀大,經歷過以前的時候,說那時候北京菜市場隨便挑,什麼都有,反正只要有錢就能買到。
顧舜華自然是學著點,時不時請教請教,霍師傅隨便遇到一個菜都能講得頭頭是道,倒是讓顧舜華感慨,自己的路還有得修煉呢。
因為要辦宴,量自然不少,有些副食店根本沒貨,便先訂下來,回頭牛得水閨女來想辦法,拉著板車運到家裡去。
廚師們又湊在一起,商量著你做什麼菜,我做什麼菜,到時候大家分分工,怎麼也得把這個壽宴辦體面。
姚經理自然知道這個事,倒是也沒說什麼,睜一隻閉一眼,只說不影響工作就行。
他是有心想把牛得水之前的事給抹了,把這玉花臺牢牢掌在手裡,但到底都是勤行裡混的,牛得水的事他也知道,凡事抬抬手就是了,這也是給自己留一條路。
最後牛得水的壽宴終於轟轟烈烈開了,顧舜華負責做藤蘿餅,霍師傅負責最要緊的打滷面,其它師傅各負責一塊。
並不是多高檔的壽宴,不過貴在講究用心,那藤蘿花,選的時候只選那些要開沒開的,反正牛得水院子裡那麼藤蘿架子呢,倒是可以隨心選,要知道藤蘿花開了,味兒就沒有花蕾時候那個鮮味兒了,用老話說就是這味兒放出去了。
用鐵鉤子勾了不少,再慢慢地挑,開了的不要,太小的也不肯要,只取了正正好的花蕾,去掉了花蕾裡面的花粉,把花瓣兒抖摟在碗裡,這個法子刁鑽,浪費得多,不過好在採了不少藤蘿花,倒是能可勁兒地用。
顧舜華低頭細緻地做,她覺得這可能是她這輩子做得最用心的藤蘿餅了。
等藤蘿餅終於熱騰騰出鍋的時候,大師傅們的各樣菜也都差不多了,之前請的人都到了,並不多,但都是至交,姚經理也來了。
牛得水沒和姚經理多說,就痛快地敬了酒,因為得著病,沒喝,但是那誠意的分量是足足的了。
讓顧舜華意外的是,陸問樵這次也來了,並不是當客人,竟然是來後廚幫幫忙。
這很稀罕,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大家也都沒說什麼,人家來幫忙的,說一聲謝是應該的。
壽宴末了,不少喝高了的,顧舜華沒喝,惦記著家裡的孩子,趕緊往回走,走到公交車站,就見到一個熟人,不是別的,正是陸問樵。
她有些意外,不過好像也沒什麼意外的,他沒喝酒,提前走的,只是沒想到還在這裡等公交車。
其實乍看到陸問樵,有些尷尬,兩個人實在冤家路窄,上次技術職稱考試,自己也確實沒給他好臉。
她只好咳了聲,之後打招呼:「陸同志,真是巧了,您也等車呢。」
陸問樵點了點頭:「嗯。」
顧舜華便笑了笑,這打招呼就算結束了。
她當時確實誤會了陸問樵,但她當時也確實問了,問為什麼,他說是規定,那是什麼規定?哪門子規定?像自己這種特批加試的規定,確實也沒有過。
反正要說陸問樵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