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競年聽顧舜華這麼說,當然是高興,一個月五十多元的工資,他依然可以承擔起作為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
節省一些,哪怕顧舜華玉花臺的工作黃了,一家四口,五十元也足夠生活了。
這可真是再無後顧之憂了!
任競年自己其實也激動,哪怕是心裡覺得穩操勝券了,但這些年,看多了世事無常,沒到手的東西總是並不敢太放肆地開心,即便拿到了那一紙錄取通知書,也不踏實。
現在看到顧舜華又笑又哭地高興成這樣,高考勝利的喜悅瞬間湧上,好像熬著燈油苦讀的所有一切都值了。
一個人站在荒蕪的劉召火車站,看著轟隆隆的聲響中遠去的鐵皮悶罐車,車上載著的是他的妻子和兒女。
那個時候,他遠遠地望著,心裡卻已經知道,他只有一條路,那是他唯一能走通的。
發奮讀書,參加高考,考到北京去。
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讓他再次擁有家庭和愛情的橋樑。
所以哪怕這是一條千軍萬馬的路,他也必須擠過去。
現在他到底是做到了。
他眼睛也有些濕潤了,忍不住抱住了顧舜華:「舜華,你還記得我當初和你提出離婚的事嗎?」
顧舜華趴在他肩膀上:「記得,當然記得。」
任競年:「那時候我真以為我們沒希望了。」
顧舜華眼淚便落下了。
他們走得晚,在他們之前,其實已經有好多批了,都是四分五裂,離婚了後,再也不能相聚。
見多了,以為自己終於要重走別人的老路吧。
顧舜華啜泣道:「我以為你,以為你也放棄了……可我現在不怕了,一點不怕了,我們終於熬過來了。」
任競年低首,親了親她的額頭:「是,我們做到了,那麼多人做不到的,我們做到了。」
兩個人正哭著,就聽到外面好像有說話聲。
顧舜華忙推開他,擦了擦眼淚。
任競年也連忙收斂了情緒。
這裡是自己家裡,但就那麼一小屋,大雜院裡人多口雜,確實也不好太放肆。
這時候,就聽外面有人竊竊私語的,那意思好像是在擔心顧舜華。
顧舜華這才意識到,她剛才含著眼淚跑進屋的事,估計被人看到了。
也是丟人了。
這時候,陳翠月過來了,敲門,小心翼翼地道:「舜華,你沒事吧?」
顧舜華忙去開門:「媽,沒事,競年總算回來了。」
任競年趕緊和陳翠月打了招呼。
這時候才發現門外好幾家老街坊都站著呢,都往這邊瞅,看那樣子,納悶得很。
任競年也連忙和大傢伙打了招呼。
「回來了啊?吃了嗎?」霍嬸兒笑得慈愛。
「嗯,才回來,吃了。」任競年笑著道。
打了招呼後,大家就都七嘴八舌地說起來了,不過大家很好心,勸顧舜華「想開點」。
霍嬸兒更是嘆道:「舜華哪,不是我說,競年到底是有工作的人,又總是週末跑咱大柵欄,你說這哪有時間複習呢,考大學哪那麼容易,不是那麼容易的,沒考好也不怪他!」
旁邊老太太馬上接話:「可不是嘛,躍華考上,咱們就得燒高香了,競年就算考不上又怎麼了,那麼好一工作,我聽人說了,別說外地的,就是咱老北京都得說那工作好,福利待遇都好啊!考不上咱這工作也不差,沒什麼,犯不著抹眼淚!」
還有的更好心:「那天我看到前門電線桿子上貼著廣告,要對調的,回頭你們也趕緊貼一個去,沒準就能碰上呢,反正這時候長著呢,總能等到一個正正好對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