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當日那位頭插絹花,濃妝豔抹的盛羽盛老闆。
金粽子此話一出,盛羽大感意外。看金粽子回來的神情她就已猜到結果,說實話,到了這一步,黃了……倒真是件好事。可沒想到的是,到了這一步,金粽子竟還打算把媒銀尾款全數給她。
她連忙拒絕,“金小姐,事情沒成,不叫我們退你銀子都是你為人厚道了,哪裡還能再收尾款。就是盛老闆,盛老闆也不會答應的。”
金粽子搖了搖頭,“你一個當差的,怎麼敢幫老闆做主往外推銀子?”
“今日我得償所願,終於和傅公子面對面說了幾句話,後來他還帶了我去遊湖,為我彈了一曲《喜相逢》,十分溫柔。”
“雖然……雖然到最後他還是拒絕了我,可我不恨他。在我心裡,他是最好的。”
她銀盤似的一張滿月臉惆悵地皺起來,就像一隻白麵饅頭漸漸進化成一隻白麵包子。
“盛老闆曾對我說,女兒家心裡都存著一個夢,她也是女兒身,知道女兒苦,所以願為天下女子實現美夢。而我心中的美夢,就是能叫他陪我坐一坐,和我說說話,知道世上還有我這麼一個人。”
“而今,這些都實現了,甚至比我想到的還要好。有了今日這場相聚,有了這把他親自題詩的扇子,我此生足矣……”
盛羽望著對月傷情的粽子很汗顏……虛假廣告害人不淺,好好一隻粽子,就這麼窮搖了。
金粽子疲憊地揮揮手,丫鬟小芝塞給她一張銀票,斂眉垂首,“宋公子請。”卻是直接送客了。
……也許,金粽子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獨自淒涼吧。
淒涼地回味,淒涼地傷懷,淒涼地告別她藏在內心深處七百多個日夜的少女春心。
淒涼淒涼著,約莫也就淒涼慣了。這個盛羽前世深有體會,死不了人,也就是心上破了個洞,有些空。
她跟著小芝繞出迴廊,穿過花園,一直來到金府大門。小芝好心將燈籠送給她,直將她送出門外,這才調頭回府。
三月的晚風吹動手上的燈籠,更夫的梆子聲在巷尾迴響。
盛羽轉頭看了看那扇硃紅大門,門楣上黑底描金的“金府”扁額閃閃發亮,依舊如她當日初來時一般富貴逼人。
盛羽目不轉睛地看了會兒,默默拿出那張銀票在燈籠中點燃,然後苦著臉,心疼萬分地看著那三百兩銀子化作灰燼。
有些東西,不該拿的就不能拿,即使她再心疼。
回家陪小觀說說話,然後睡上一大覺,明天起來再想辦法頭疼還債的事吧。
盛羽邁開步子,往自家方向走去。
走到巷子口時,忽然一錯眼瞧到牆角陰影裡停了架馬車,黑馬黑廂黑車伕,整個兒一黑社會大哥標配。
盛羽腳下緩了緩,那黑漆漆的車簾已被撩開,施施然走下來一個白衣白扇白麵皮的鉤子眼男人。
那男人搖著扇子眯眼輕笑,鉤子眼在迷離的夜色下閃著異光,“逐笙,為兄等你多時,專程來謝你今日的大媒。”
盛羽沉默片刻,很誠懇地道:“傅兄,這黑天瞎地的,你這副黑白無常的行頭委實太驚悚。嚇到人還好,萬一引得飄浮不定的孤魂野鬼以為傅兄是自己人,上趕著貼上來要與你親近親近,那可相當不妙。”
一陣夜風適時吹來,馬車靠近的牆角有個狗洞,風一灌,那狗洞便嗚嗚作響,如嬰孩的啼哭。傅遙山嘴巴雖然還咧著,臉上卻已變色。
盛羽望了望天,又道:“而且,傅兄啊,這才三月天,晚上還涼得很,未免染上風寒,你這隨時隨地搖扇子的習慣可得好好改改。”
傅遙山僵了一僵,終於再笑不出來。他狠狠瞪盛羽一眼,刷地一聲合上扇子,“上車!”
嘖,這就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