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羽,年十七,胞弟盛觀,年十歲,乃未雲門第十二代傳人。未雲門尚有其他門人共十四人,師叔陸成澤擅醫術,三位師兄皆混跡市井,入無定糧,最近靠販售一種奇怪小吃為生。未雲門多老弱婦孺,困居城郊翠竹山,無自保能力……還需要我說下去嗎?”
盛羽指著他,連指尖都在發抖,“你,你,你堂堂一個大理寺少卿,難道想循私枉法,公報私仇?”
葉朝扉悠悠道:“《大梓律》第二百五十條,惡意欠債不還者,鞭撻六十,等值強制償還。確實無力償還者,著親友償還,拒令者,刑同首犯,以刑抵債。”似笑非笑的目光像利薄的刀鋒貼面而過,“你覺得那些婦孺能挨幾鞭?”
他瞳孔的顏色本就偏深,此時伴著冰涼如地下河般的陰暗語氣,那對狹長的鳳眸更像黑夜一般帶上隱約的邪惡。
一種強大的,無法與之對抗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盛羽忽然深深體會到“神仙屠夫”這個名號的貼切,即使他只穿一塵不染的白衣,即使他俊美猶如謫仙,他也不會是皎潔的白月光,而是月亮背後的陰鷙。
只是,任他再神機妙算也猜不到她是穿越來的吧。那些未雲門門人並不是她的家人,那些師兄師叔也不是真的師兄師叔。實在不行,她大可以一個人悄悄跑路,不理他們死活。
可是,可是……
靠!盛羽就是知道,自己TMD做不到!
……
她不是偉大的聖人,她有很多缺點,可她做人做事向來堂堂正正,不賒不欠。人家對她好,她必也要對人家好。
小觀,陸師叔,三位師兄,那些純樸的大媽大嬸……他們都是好人,都對她好過。
如果沒有他們,如果沒有那些看似平常的溫暖,那身在異世的自己又算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呢?
既然已經認定了這輩子自己就是盛羽,認定了自己就是那個倒黴聖女,那她的責任就是自己的責任,她的家人就是自己的家人。
不就是烈士嘛,烈士光榮!
“會死嗎?”
沉默了半響後,盛羽認命了,她露出一副牙疼的苦臉樣子試圖和他商量,“如果一定會死,能不能讓我先做完這單生意?你知道……人死之前,總想給家裡人留點什麼。”
跳動的燭火中,這張戴著面具的臉做著誇張的愁苦樣,滑稽的表情掩藏住真心,可那雙眼睛是清亮的,烏沉沉的,帶著點傻氣的毅然決然。
望著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葉朝扉忽然就心中一動。
石榴紅的紗罩籠住燭光,叫這溫軟的光亮溶溶撒落下來,像層層流動的煙霞,靜謐的房間裡只聽到一聲又一聲輕淺的呼吸。
片刻後,他微微俯低了身子……
葉朝扉比盛羽高出一個頭,這樣低下來,兩人身高齊平,目光便避無可避地膠著在一起,你凝我望,仿若纏綿。
盛羽忐忑不安地看他,看見他深幽得墨潭一般的眼睛,被紅紗燈籠透出的光暈染上一層妖異的暗紅。他就那樣靜靜望住她,像是打算從她的眼睛爬進她的心裡。
慢慢的,葉朝扉眉宇間那種出鞘玉劍般的煞氣漸漸散去,就像盤旋縈繞的黑煙被暖洋洋的春風一點一點化開。
他的眸中似有什麼閃過,太快,盛羽抓不到,也理解不了。
就像那日雨中的回頭一笑,淩水而開的優曇,有種該死的吸引力,讓人明知伸手靠近就會沒頂,卻也不得不沉迷,控制不住地暈眩。
“不會,我保證。”
恍惚間,葉朝扉輕柔溫和的聲音彷彿還回旋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