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攤子前,自然是能聞到香味的。那可不是一般的香味,那是燒烤著天上的鳥兒的香味啊。胡書記那樣的好鼻子,自然不能聞不到。而只要他聞到了香味,他想不買也難了。我爹生前高興的時候,曾經跟我嘮叨過,說這個世界上,最考驗男人的事情,一個是美色,第二個就是美食。美色,有人還能抵抗,但美食,就很難抵抗了。有的人可能幾年不沾女人,但把一個人餓上三天,然後擺在他面前兩個餑餑一碗肉,讓他學一聲狗叫就讓他吃,不學就不給吃,我看沒有一個人能頂得住。”
木匠和狗(4)
“人的志氣呢?人畢竟不是狗。”鑽圈的爺爺冷冷地說,“俺老舅爺小時候,家裡跟沙灣李舉人家打官司,輸了,家破人亡。俺老舅爺只好敲著牛胯骨沿街乞討。有一次在大集上,遇到了李舉人在路邊吃包子。老舅爺不認識李舉人,就敲著牛胯骨在他面前數了一段寶。老舅爺自小聰明,記憶力強,口才好,能見景生情,出口成章。那一段寶數的,真是格崩利落脆,贏得了一片喝彩。那個李舉人問我老舅爺:你這個小孩,是哪個村子裡的?這麼聰明,為什麼幹上這下三濫的營生?俺老舅爺就把家裡跟李舉人打官司的事數落了一遍。說得聲淚俱下。那李舉人臉上掛不住,就說,小孩,你別說了,我就是李舉人。事情並不像你說的那樣,你爹是個混賬東西,他輸了官司,並不是我去官府使了錢,也不是官府偏袒我這個舉人,是因為公道在我這方。這樣吧,小孩,冤家宜解不宜結,你也不用敲牛胯骨了,你拜我做幹老頭吧。從今之後,只要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俺老舅爺那年才九歲,竟然斬釘截鐵地說:‘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寧敲牛胯骨,不做李家兒。’集上的人聽了俺老舅爺這一番話,心中都暗暗地佩服,都知道這個小孩子長大了,不知道能出落成一個什麼人物。”
鑽圈插嘴問道:“這個老舅爺爺後來成了一個什麼人物呢?”
“什麼人物?”爺爺瞪了鑽圈一眼,單眼吊線,打量著一塊木板的邊沿,說:“大人物!”
“二叔,您說的是王家官莊王敬萱吧?”管大爺肯定地說,“他後來參加了孫中山的革命黨,民國初的時候,在軍隊裡當官,孫中山給他授的軍銜是陸軍少將。這樣的人物,自然是能夠做到凍死不低頭,餓死不彎腰的。”
鑽圈的爺爺哼了一聲,彎腰刨他的木頭,一圈圈的刨花飛出來,落在鑽圈的面前。
管大爺說:“鑽圈賢侄,我繼續給你說木匠和狗的故事。”
鑽圈說:“你爹和鳥的故事還沒說完呢。”
“我爹的故事,也沒有什麼講頭了。那個胡書記,每逢集日,就到我爹的攤子前,買兩串小鳥,蹲在地上,從懷裡摸出一個扁扁的小酒壺,一邊喝酒,一邊吃鳥,旁若無人。認識他的人,知道他是堂堂的書記,不認識他的人,還以為是個饞老頭呢。他後來和我爹混得很熟,很多人說我爹和他拜了幹兄弟。但其實沒有這麼回事。我爹是個直愣人,不會巴結當官的。否則,我早就混好了。”
“您現在混得也不錯。”鑽圈的爹說。
“稀裡糊塗過日子吧,”管大爺感慨地說,“胡書記不止一次地對我爹說:老管,讓你兒子拜我做幹老頭吧,我好好培養培養他。我爹死活不鬆口。這樣的好事落到別人身上,巴結還來不及呢。可我爹……算了,不說了。大弟你說,如果我拜了胡書記做幹老頭,最不濟也是個吃公家飯的吧?”
“那是,”鑽圈的爹說,“沒準也是一個書記呢。”
“你爹也是個有志氣的!”鑽圈的爺爺感嘆著,“管小六啊管小六,這樣的人也難找了!”
“鑽圈賢侄,我給你講木匠與狗的故事。”管大爺說。
……
鑽圈老了,村子裡的孩子圍著他,嚷嚷著:“鑽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