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腦裡一片空白,猶如這一切經歷的起點—
—那節空空蕩蕩的車廂一樣。在她的想象中,水下那東西介於滑溜溜的鰻魚和伸著鉗子的螃蟹之間,或者就像安康魚一樣,一張巨嘴裡面排滿了利齒。想到這些,
她心裡既噁心又害怕,只能—步也不停地繼續走下去,
直到聽見自己的腳踩在鵝卵石上發出的嘎吱聲。
迪倫不堪重負,疲憊不已。她癱倒了,匍匐在地,
手指摸到了那些石子。已經上岸了,她告訴自己,已經上岸了,你安全了。
但她仍然不敢睜開眼,她徹底迷路了。她知道有一
條上山的路,但那條路是在她的那個荒原裡的,這裡不一定會有。即使有,如果她無法睜開眼的話,又該怎麼找著這條路呢?
迪倫一時沒了主意。她的五官痛苦地擰成一團,一
滴汨水從她緊閉的眼皮間悄然滑下,一直落到她手上綻開。她努著嘴,雙唇顫抖,雙肩也因為抽泣而抖動著。
她被困在這裡進退兩難了。難道其他靈魂也都只能止步於此嗎?
她在原地待了有十分鐘,十分鐘寶貴的白晝時間。
突然她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或許只要不看那些惡魔,她還是可以睜開眼的。如果她低著頭只盯著路面,
無論那些東西如何尖叫來吸引她的注意力都毫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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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能做到這點的話……這總比一直坐以待斃到晚上要強吧。黑漆漆的夜,刺骨的寒冷,還有尖厲的號叫……迪倫知道,到了晚上自己肯定就完了。
她小心翼翼地喘了幾口氣,試探著睜開了眼,但只
敢垂著眼簾,等待著。只隔了三秒鐘,一個惡魔向地面俯衝,擦著鵝卵石,然後徑直向迪倫的臉飛來。迪倫本能地眨了一下眼,但是仍然盡力不去看它,只把視線放在地面上。終於,那個惡魔突然改變了方向,充滿怨懟地叫了一聲,從她的耳邊呼嘯而過,帶起的風吹起了迪倫一縷頭髮。
迪倫低語道:“好。”
應付一個惡魔還算容易,但迪倫發現,現在她睜開
眼後,其他盤旋在她頭頂的惡魔們紛紛效尤,一個個向她身邊俯衝下來。一時間空氣中充斥著黑色的旋渦,讓視線模糊不清。但她不為所動,笨拙地站起身,不得不伸手保持身體平衡,被氣流衝得辨不清東西南北,周圍震顫的空氣讓她的兩臂上一下子冒出了很多雞皮疙瘩。
她緩緩轉頭左右張望,尋找那條路。它本來應該靠
近舢板棚的,儘管船還在,但她卻沒有看到那間搖搖欲墜的破棚子。看不到棚子就意味著找不到路,但她真的非得找到這條路嗎?她知道自已要上山,這就足夠了。
也只能這樣了,因為下午的時間正以驚人的速度流逝。
她瞅著地面,視線集中在那些光滑的黑色石子上,
然後沿著岸上深紫紅色的土路向前走。山坡上長滿了一簇簇植物,但不是她已經習以為常的石楠和茂盛的荒草。這些植物呈黑紫色,葉片逐漸縮成細針狀,莖上滿249…316
是參差不齊的刺。它們聞起來臭烘烘的,迪倫的牛仔褲一蹭到它們,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腐爛氣味。她現在已經離開了湖區,熱浪重新襲來。她的溼衣服變幹發硬,
上面那些斑斑點點的汙泥開始隨著流下的汗液粘在身上。她的頭頂在陽光的炙烤下變得滾燙。
真是苦不堪言。她無法呼吸,筋疲力盡,每一秒鐘
都有惡魔俯衝下來,試圖抓住她。她不敢抬頭看還要走多遠,但是一直弓著身子走路讓她腰痠背痛。現在的迪倫提心吊膽、疼痛難忍、精力衰竭,她嘴一咧又開始哭起來。那些惡魔們咯咯叫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