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忙前忙後一會,得空走到門口,對我說:“這些人是跟著過淮河大商船來的,船長自己沒下船,應該怕有人要搭船,故意不過來鎮子上,我看你只有去碼頭問問了,不過以我的經驗看,多半是不成的,你可能要等下一路船了。”
我聞言一愕,這種情況是我始料未及的。老闆娘回廚房去忙,那群人酒足飯飽後,自行換了一張乾淨的桌子談天。
這一次的商船,已經等了將近兩個月,下一次還不知要等多久,我不能蹉跎光陰。
我看了一眼獨坐桌,就著燈光看書的顧長東,咬牙做了一個決定。
我去洗過抹布,又回來把老闆娘收拾過的桌子再擦了一遍。
前一桌的六個人,都有幾分醉意,談笑十分熱絡。見我看過去,幾個人便開始推搡起最開始與我接話的少年,笑嘻嘻的似乎在慫恿著什麼。
少年看我一眼,回頭對另外幾個人一笑,隨即拂開那些人的手,站起身朝我這邊走來,搭訕問我是哪裡人。
我隨口說是衢州的人,復又問他是哪裡人,把話題擋了回去。
他說家在上京,乃是我意料之中。我點點頭,隨口問了幾句上京風土人情。
他有心在一個鄉野女子面前賣弄,竟弄得我不好插進話去打斷,我只有低頭擦桌子。他以為我有興致聽,便越興說了下去。
良久,當我不知第幾次把目光從顧長東身上收回來時,才發現那少年早已經住口,此時正抱臂看著我,神情有些慍怒,又似在譏誚。
我明白如他這樣的公子哥,是受不得忽視的,心中一定氣惱我沒有仔細聆聽他說話,也知道,這種人惡劣起來會很讓人厭惡。
果不其然,他捉住我的手腕,遠遠地朝顧長東道:“哥,這個村姑一直在看你,我瞧她多半存了些不該存的念頭罷。”
先頭一桌人笑成了一片。
顧長東聞言抬頭向這邊看來,我坦然與他對視,他笑了。帶著世家公子慣有,風流卻不下流的笑,和顏悅色道:“未曾想竟有佳人青眼,實在是唐突了。”
我聞言心中大為不悅,卻沒有發作,反而朝顧長東一笑,大方道:“若是沒有別的事,客官們就請便,我先走一步。”
轉身的時候,我看見了身後少年眼裡掠過一抹怨毒的目光。身後人卻笑成一片。
一人道:“怎麼走到哪裡,適之兄都能得佳人青眼,也教教小弟。”
另一人道:“尚之,這次你輸了,下回要還一個東道。”
那個叫尚之的少年聞言,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提大聲量道:“這個自然,不過下回,打賭的物件,千萬別再是山野村姑,叫人倒盡胃口。”
我聽得分明,卻沒有爭吵,徑自上樓回房。
晚上老闆娘敲開了我的房門,說見我沒下樓吃完飯,給我送了些點心來。
我道過謝,請她進來坐。她告訴我說,那些人已經走了,但是那個看書的先生卻在店裡留宿了。
我沒聽明白,只能皺眉點點頭。
老闆娘見我沒聽明白她的意思,便說,我問那個看書先生商船的事,他只說明日不走,旁的事卻不開口。我猜他留下來,不回船上過夜,必有圖謀。所以就自作主張跟他說,既然不急著走,那明日便去鎮東看廟會,也算是瞧過鄉里的熱鬧。
我繼續點頭。
老闆娘一抿嘴,說,我猜的果然不錯,他的確有所圖謀,他說,‘沒有嚮導,恐怕玩不盡興’。
這句話,老闆娘學著顧長東溫和的口吻說出來,我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冷笑,覺得顧長東這偽君子未免太不知廉恥,然而有些想法卻不能在老闆娘面前袒露。我唯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對老闆娘道一聲有勞,便送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