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於是走近我:“殿下可要看那畫像?”
我當然想,一直都在想。
我還記得那晚,月在東天斜斜掛著,亮晶晶的。顧長東的眼,也是那樣亮晶晶的。我跟在他身後一路穿堂走至中庭,夜色裡只依稀看見廊下一排四間廂房,燈火早都滅了。
心忽然跳的很快,讓我有一種轉身逃走的衝動。也許是夜太靜了,所以我的心跳聲似乎被顧長東聽見,他停下腳步,回頭對我一笑。
見他笑,我心裡微微有些懊惱,只道自己心情被他看破。於是便狠狠一皺眉,瞪了顧長東一眼,他見我如此,便收了笑,可眼睛卻彎的更厲害了。
顧長東的書房,燈還亮著,只是裡面沒有人。從黑暗裡走近有燈光的房間,多少有些不自在,我轉頭打量他的書房,臨窗擺一張檀木書桌,上面擱著筆墨,窗臺上一個暗沉的銅鑄香爐。
書桌旁有一架屏風,越過屏風,有一個很大的紫檀木書架,上面放了一些零散的書,或是一些木雕瓷瓶。
我知道,但凡這種世家公子,書房都愛佈置的精巧雅緻。所以於這樣一個貴公子而言,顧長東的書房是過於樸素了些。
看過一回,我才把視線轉回了雕銀的燭臺,燭火跳動一下,顧長東拿著一幅畫卷從裡間走了出來。
在桌上鋪開那幅畫,我依稀發現畫中景物不是御花園的草木,似乎是別處我從沒見過的庭園。再仔細看時,畫中我穿著一身正紅的長袍,分明又是我在宮裡的妝扮。可我發上插戴的金步搖,卻被換成了大朵大朵的珠花。
我道:“和孤所想的不一樣。”
顧長東俯身看那畫,問:“哪裡不一樣?”
聲音就在我耳邊,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親近,我卻並不排斥。
我指著畫中的人道:“你看,孤從來不愛珍珠,你卻畫了這麼多珠花。再看畫後園子,孤可不知宮裡竟還有這種地方。”
顧長東沒有正面答我,而是道:“在宮裡畫的那幾幅,總是因事耽擱,沒有畫完。所以,長東只有憑著記憶裡公主殿下的模樣去重畫,畫到最後,便成了這樣。”
我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只是可見你觀察的卻並不細緻。”
顧長東這時忽而伸出一指,指向畫中背景,道:“這畫裡的地方,是祖父早年購置的一處院子,供長東將來娶妻結婚之用。”
顧長東說完,我腦子裡忽然嗡的一聲,再看那畫時,只覺得畫中人那身紅色的長袍紅的有些耀眼,竟比案前雕銀雁臺上紅燭滴落的珠淚還要紅,就像是新婦身上的霞披。而畫中人頭上的珠花,也忽然不再可惡了。
我低著頭道:“真的麼?”
顧長東認真道:“殿下覺得呢?”
我不語,竟已相信他所言。口中卻說:“真的假的孤看不出,只知道畫的並不好看。”
他在我耳邊低語道:“畫不好看,是因為長東從來不敢細的看殿下天顏。”
我早已意亂情迷,卻咬緊牙關問:“你還要怎麼細看?”
顧長東聞言似乎突然醒悟自己說錯了話,期期道:“長東想看看殿下手臂上的傷。”
自我班師回朝起,從未有人問起我所受之傷,連我親弟李謙也不例外。沒曾想第一個問我傷勢的人竟是顧長東,我心頭一暖,嘴上卻道:“不過一點小傷,居然鬧得盡人皆知。在右手手臂上,你想看就看吧。”
顧長東得了我的暗示,膽子也大了些,拿手臂把我圈進懷裡,在我耳邊說:“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走吧,總是你送我,也讓我送你一回。”
那夜,我留在相府。我覺得燈光礙眼,顧長東執意要亮著,我也記得,他用手指細細的撫摸我手臂上的傷口,反反覆覆問我,可還會疼。
一夜的訴不盡的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