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點頭道:“劉裕果然沒有騙奉三,奉三也沒有騙我。”
侯亮生道:“訊息從何而來?”
桓玄道:“當然來自殷仲堪。原來謝玄早親告司馬曜,說自己沒有多少天可活,所以司馬曜秘密籌謀,力圖遏抑司馬道子和王國寶,遂以強藩制約朝中權臣之策,委王恭鎮守京口,接管北府兵,又派殷仲堪到我荊州入駐江陵,以犄角之勢鉗制司馬道子和王國寶。哈!好一個司馬曜,這不是找死是幹甚麼呢?”
侯亮生至此方知桓玄在說反話。點頭道:“司馬曜的確非常愚蠢,以前他是支援司馬道子以壓抑謝安叔侄,到現在謝安、謝玄先後去世,又希望從司馬道子手上收回權力,豈知權柄從來易放難收,司馬道子怎會坐視權力被削,司馬曜是硬逼司馬道子向他動手。”
桓玄啞然笑道:“本來司馬道子仍不夠膽子,現在謝玄既去,當然再沒有任何顧忌。”
侯亮生道:“殷仲堪任荊州刺史的同時,尚有庾楷出任豫州刺史,此人亦為司馬曜的親信,不知是否站在王、殷的一邊?”
桓玄顯然心情極佳,談興甚濃,柔聲道:“眼前形勢,誰有兵權在手,誰才有說話的資格,庾偕雖為當世名七,可是豫州之兵不過二幹,頂多可作王恭和殷仲堪的應聲蟲,憑甚度令人看重?”
接著向侯亮生道:“我苦候多年的機會終於來臨,我應該如何做呢?”
侯亮生沉吟片刻道:“我認為主公應讓王恭作先鋒卒。”
桓玄愕然道:“如讓王恭成功除去司馬道子,我豈非坐失良機?”
侯亮生微笑道:“主公認為王恭有此能耐嗎?”
桓玄道:“王恭確沒有此等能耐,可是如北府兵為其所用,以北府兵的猛將如雲,建康軍豈是對手?一旦司馬曜重掌權力,我們再要逼他退位將非易事。”
侯亮生欣然道:“北府兵諸將由劉牢之以下,絕大部分出身寒門,又或沒落世家,一向為建康高門所賤視。王恭是高門裹的高門,以家世高貴而蔑視一切,只會把北府諸將當作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走狗。而此正為北府諸將的大忌,是他們最不能容忍的事。在此事上我絕不會判斷錯誤,王恭肯定會把事情弄砸,到時主公便可以出而收拾殘局,一戰定天下。”
又道:“兼且孫恩造反在即,就讓孫恩削弱建康軍和北府兵的力量,而主公則坐山觀虎鬥,實有百利而無一害。”
桓玄定神想了一會,長笑道:“好!就如你所言,讓王恭去當先鋒卒。王恭一直想做另一個謝安,我便乘機向他討點便宜。聽說他女兒生得國色天香,是建康高門的第一美女,足可媲美紀千千外的另一絕色,王恭若肯將女兒送我作妾,我便陪他暫且玩玩。”
侯亮生愕然道:“據聞王恭已把她的女兒許給殷仲堪的兒子,主公若向王恭作此要求,殷仲堪顏面何存?”
桓玄若無其事道:“只要王恭的美麗女兒尚未嫁入殷家便成,殷仲堪敢來和我爭嗎?”
侯亮生為之語塞,無話可說。
劉裕和三十多名北府兵的中層將領,包括魏泳之和彭衝,已在北門參軍府的外堂等了數個時辰,直等到破曉,仍未輪到他們進內堂見劉牢之。
劉裕等人到達時,劉牢之仍和王恭說話,然後是何謙,接著是孫無終、竺謙之、劉襲等高階將領,他們這些中低層將官,只有在堂外候命苦待。
劉裕的腦筋愈等愈是麻木不仁,隱隱感到生命的轉折點已經來臨,至於是禍是福,只有老天爺方清楚。
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隨著人事的遷變無常成為不可以挽回的過去。
一手把他提拔上來的謝玄,他的死亡已是鐵般的事實。對謝玄劉裕有一種近似對兄長和父親的依戀和孺慕,想起自己差點背叛他和傷害他